唱山歌还有回声呢,芷卉在讲台上喊了四遍“有没有人需要申请贫困生补助,今天课间可以来找我拿表”,大部分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次。
在吴女士的日常施压所造成的后果中,最明显的就是这点:大家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尽量以最低限度参与集体事务,不关心、不好奇、不多嘴,几乎不使用思考能力来分辨该如何响应。
做这个班长,芷卉感到挺头疼的。
吴女士交代任务时连带新下发的申请表还给了张去年的申请表作为填表范本,去年的助学金申请人是梁涉。芷卉觉得纳闷,这本该是保密信息,吴女士就这样给出来了。
按理说一个班也该有两三个人同时申请,不知是不是因为默认那该是梁涉的名额,班里其余人对此置若罔闻。
梁涉和几个男生一起踩着预备铃声进了门。
芷卉为了顾及他的面子没有直接询问,故意又公开喊话一遍。
马超揽过梁涉的肩:“领了助学金,下次轮到你买水可别逃了啊。”
芷卉有点诧异,看来梁涉领助学金在班里不是什么秘密。
梁涉皱着眉,挥开他的手,低气压地回了座位。
钟季柏跟在后面用篮球敲了敲马超的头:“我不是替他买了吗?话怎么那么多。”
芷卉觉得气氛古怪,但没当回事,从讲台上下来回座位后直接把一张空白申请表放在梁涉桌上。
梁涉气急败坏地挥开表格:“你给我干吗?”
“申请补助啊。”芷卉深感莫名其妙。
梁涉不耐烦抓起申请表扔回芷卉桌上:“不需要!”
这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吗。
芷卉一边坐回自己座位一边小声嘀咕:“不要就不要,这么凶干嘛。”
反常透顶了,这个班,居然和钱过不去。
***
反常的还有谢井原,最近几天隔三差五上课被老师点名提问,都是因为在打瞌睡,简直成了违反纪律课代表。
连云萱都觉得不对劲:“我想问他借作业抄,可他每个课间也在睡觉。他和钟季柏每天晚上在家干嘛啊?”
溪川笑着解释:“他每天下课要先去老刘家补课,还要辅导芷卉,当然会累啊。”
最后一节课测验,芷卉被梁涉凶得心里郁结,提前交卷后就一直在在花坛边揪草解气。
云萱和溪川被走廊栏杆挡着视线看不见她,可她们说的话她倒是句句听得清晰,尤其是带有自己名字的部分。
“他这水平还需要老刘开小灶?”
“别提了,学校非逼他去参加数学竞赛,我为了这件事还跟吴女士吵了一架。”
这就难怪了,动员大会那天提到数学竞赛谢井原的态度突然就变得冷淡,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跟着瞎高兴。
溪川却什么都知情,她说的“为了这件事跟吴女士吵架”是怎么回事?帮谢井原吗?
芷卉有些心烦意乱。
“这节骨眼上芷卉干嘛缠着他补课呀,那不是给他增加负担吗。”
溪川捂着嘴笑:“能一样吗?他每天说不定就指着这补课的片刻过呢。”
云萱立刻了然于胸:“哦……”
差不多到了食堂开饭的点,溪川陪她提前去排队。八卦声渐行渐远。
于是等到谢井原从办公室回来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时,只看见京芷卉一个人坐在花坛边吃草的奇异景象。
男生拧着眉犹豫了十来秒,还是忍不住叫了她:“……京芷卉。”
“哎,嗯?”
女生回过神,发现正在想着的人突兀地出现面前满脸疑惑,不是幻觉。
疑惑点大概在于,自己发呆时下意识地叼着根草。
她飞快地把草扔掉站起身,幻想立刻抹去对方脑海中关于自己古怪行为的记忆,掩饰性地傻笑起来。
谢井原想笑,憋得辛苦:“放学了,你不回家?”坐这吃草?
“哦是吗?我漏听了下课铃。考完了吗?”她故作自然地探头向教室张望。
这也不是你坐这吃草的合理解释。
男生侧过脸,用咳嗽掩盖了绷不住的笑意。
芷卉看见他抬起的手中卷着竞赛教辅,突然就冷静下来,暂时忘了自己出的糗。
“我听溪川说你晚上还要去老刘家补课……”
男生回看过来,愣了愣:“今天不用。”
因为提早交卷时间绰绰有余,已经去数学办公室做完了今天的题。
“我不是说今天,对不起啊我之前都不知道,还耽误了你那么多时间……”女生绞着手指说。
“不耽误。”
“你要是忙不过来就不用管我了,不会做的题我可以问溪川的。”
“柳溪川自己也要复习,别去麻烦人家。”
芷卉被他绕晕了,到溪川那儿是“麻烦人家”,到他自己这儿又成了“不耽误”,简直强词夺理。
女生局促地挠挠头:“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
“你要谢我很简单,”男生打断道,“唱首歌吧。”
“啊?……唱歌?什么歌?”
“去年校庆演出那首。”记得是京芷卉自编自弹自唱的。
“……等一下,你不是讨厌那首歌吗?”
谢井原蹙眉:“什么时候讨厌了?”
“我刚唱了两句你掉头就走……也太不给面子了。”现在说起来,芷卉语气还是不由自主地埋怨。
男生的眉头困扰地皱起来。
台上看台下这么醒目?
“……我看身边有人录视频才发现手机没带,等我找手机回来,你都已经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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