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音儿也拍拍衣角，拉着陈娟儿起了身，“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啊。”
两个人挎着筐子就往芦苇荡走，此时天色已暗，各家各户都归家了，陈音儿她们歇了一会儿，就开始做活了。
现在的茭白足够嫩生，茅草叶子也黄了些，陈音儿埋着头，一镰刀一镰刀的挥下去，不一会儿就割了一篓子，这到底算个辛苦活儿，她的小腿肚子都被草爬子吸满了好几口的血，又被茅草叶子割了好几条口子，发丝湿透了耷拉在脸上，被芦苇叶子闷着，又疼又痒，好不容易割满了，这时候许氏和陈荷花也挎着筐来了。
这下芦苇荡里的人多了起来了，一家子人干活儿，进度就快了许多，眼看着四个人的筐子里都装满了，又都上岸剥起茭白的壳儿，把嫩茭白收了起来。
这茭白吃的就是一个鲜嫩，看着有一大筐，剥了壳又只剩下一点儿，又下了芦苇荡去割，一来一回的折腾，约莫过了两个小时，这才全都装满了，陈音儿估摸了一下，这些约莫快一百多斤了，这才收拾了筐子，又在上面盖了些干草，几个人朝家里走去。
老陈家的屋子黑漆漆一片，虽然这个时候村子里都通了电，但王氏向来不舍得用，除了老五陈方文念书给开灯，谁屋子里用电都是要挨骂的，就连起夜也只能用煤油灯。
陈音儿她们进门的时候，特意放慢了声响，倒是没惊动睡着了的人。
几口子人洗洗刷刷，陈音儿又找了法子存放茭白，随后也就歇下了。
第二天轮到许氏做饭，一大早上，天还没亮她就带着几个闺女起来，一进灶房，陈音儿揭开锅盖，看得就直皱眉：“妈，这锅咋昨儿晚上没刷呢？看这黄点儿，这咋看得入眼啊。”
“这不是你二伯妈昨儿晚上收拾碗筷的嘛，”许氏一脸无奈，手上舀水刷锅，已是麻利的忙活开了，“她犯懒了，又怕你奶骂，索性把这锅盖一盖住，这要是晚上没人发现就混过去了，第二天有人来做饭，迟早得刷锅，还挑不出她的刺。”许氏边念叨边动手，“要是说啊，你二伯妈聪明倒是极为聪明，就是没用对地方，咋都使在这些歪脑筋呢。”
几个人闲闲说着话，火就升起来了，许氏又发了面，揉了窝窝，昨儿陈音儿在芦苇荡里捡了几条鲫鱼，许氏利索的把它收拾剔了鳞，又用盐、生姜、葱花简单地码了味，用薄薄的面糊裹了，然后用少许的油在铁锅里煎的两面都泛黄了，这才倒进水炖煮。
等鱼汤炖开了，将蒸好的窝窝贴成饼子，又大火烧开，又用小火焖煮了一会，就煮出一锅奶汁般的鱼汤来。
早饭做好了，一大家子也都收拾好了，在饭桌上落了座。
陈音儿这张桌上的都是一人两个贴饼子。王氏不知道为啥，坐在上座，一直沉着脸，任陈梅花怎么劝，都不肯喝鱼汤。这鱼汤王氏不喝，其他人也不怎么动筷子，倒是沈氏，干脆就没了顾忌，一边往自己碗里舀，一边给陈杏儿舀。
“杏儿得多吃点，这鱼肉都给杏儿，最近秧歌队排练，辛苦着那。”沈氏道，说到秧歌队，还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陈音儿。
陈音儿不是个小气的人，但是沈氏这样，却让人不舒服。
陈杏儿表情气鼓鼓的，塞了一口鱼在嘴里，被鱼刺卡住了，咳嗽起来。
“荷花，给你妹子拍拍。”沈氏向来是个贪嘴的，自然手里不肯放下筷子，就叫陈荷花道。
陈荷花向来不喜欢陈杏儿，此时看陈杏儿涨红了脸，就放下碗和筷子，在她背上拍着，陈杏儿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瞪了一眼陈荷花，没好气道：“这么大力气，你想直接拍死我啊？”
陈杏儿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见王氏猛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你们昨儿晚上是谁做的饭？”
沈氏是个极爱投机取巧的，忙道：“妈是问今天这汤？是老四媳妇做的。也不大好吃的，一股土腥味，瞧着倒费了不少油盐。”
“二伯妈，方才夹鱼肉最快的人不是你？”陈音儿直接道。
“你这丫头，咋瞎说话呢？不就是吃你几口鱼，反倒是叫你惦记上了。”沈氏一贯是个脸皮厚的，尽管嘴里还有没咬完的鱼肉，仍旧是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了。
“我是问，昨儿晚上是谁做饭！”王氏又说了一遍。
“昨儿晚上是二伯妈做饭，我还帮着烧了几把火来着呢。”陈音儿顺溜的答道。
王氏脸色一沉，对着沈氏发了火，“原来是你这个好吃懒做的婆娘，昨儿叫你做了饭刷锅洗碗，你倒是好，胡咧着把那些碗刷完了，空留着个油锅，还特意用锅盖盖住，打量着我瞧不见？从村头数到村尾，能做出这样的事儿的，再没别人了，你咋还有脸坐在这里端碗呢？”
在座的人都停了筷子，陈音儿想起刚进灶房那布满油污的灶台锅碗，皱了皱眉，这沈氏做事未免也太邋遢了些，根本登不了的大雅之堂。
看来王氏昨晚就知道了这些，现在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训话，想要敲打媳妇们。
“妈，杏儿昨天去秧歌队了，我一个人忙活，难免顾头不顾尾，做事情没那么精细，”沈氏连忙辩解，“我本来叫着老三媳妇帮着我的，但她又去了菜园子，这才没做好的。”
王氏转头，又把炮火对准了许氏，“也是个吃白饭的，不知道帮着做了，非得要我来催着赶着，又不是地里的畜生，咋活得这么不明白？”
许氏被骂的抬不起头，连端碗的手都有些抖，“妈，我没那意思……”
王氏虎着脸，“你的意思是我在冤枉你？你瞧瞧你今儿做的这鱼汤，虚头巴脑的玩意儿，费了我多少油盐，还腥了我的锅，要是你待会儿不给我洗干净，我饶不了你。”
“妈，我晓得错了，我这就去刷锅。”许氏起了身，连碗里的汤都不喝了，到外屋洗锅去了。
眼瞅着她出了门，王氏这才消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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