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拍之前,楚无虞给常意讲戏:“听着坏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韩崇他只有8岁,他的情绪会经历怎样的变动,从一开始的恐惧、孤立无援,到最后封闭催眠,听不见看不见。”
常意低低应了一声,面色凝重:“嗯。”
排完戏之后,副导演喊道:“准备,3,2,1。”
常意入镜,他所在的地方光线与周围相比显得更加昏暗,埋头曲颈,贴着墙蜷着身子抖得直哆嗦,像极了秋风中晃动的枯枝,一张脸蜡黄。
“卡。”
楚无虞皱了皱眉,不赞同道:“有点用力过猛,不自然。”
“你试着稍微放松面部肌肉,要记住,是由心而发的恐惧,而不是演出来的。”
常意歉疚点头,思索起来。
楚导演说的正是一直以来的问题,常意此前的演艺生涯里,如果碰到自己未曾经历过的情感,解决的办法往往是去看季前辈相关作品中的表现方法,揣摩他的每一个动作细节。
这次也是采取了同样的方式,不过很显然,呈现出的效果和东施效颦差不多。
常意调整心态,半个小时后,重新投入拍摄。
一连拍了八条之后,都没能通过。
自知拖累了剧组,常意脸色越发不自然,眼中多了赧然和愧疚,这么一来,整个人的感情更加不对劲了,一次不如一次。
楚无虞看出常意乱了,这样下去只会越乱,上前轻声安抚道:“常意,先歇一会儿吧,坐下来跟我聊会天。”
常意局促地搓了搓手:“对不起,导演。”
楚无虞笑得温和:“没事,没事,谁还没有NG的时候,别放在心上。”
韩嫣同样上前宽解道:“是啊,师哥,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之前老师就说过,你特别努力,其他同学练一遍,而您一场简单的表演就得在下面排练十好几次,认真又用心。”
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常意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之意,没有说什么,坐在了一旁,准备看恐怖片找下感觉。
季舒昂从头看到现在,发现了常意的症结所在,三两步走了过去,攥上常意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他带到了窗边。
常意抬头看着季舒昂,一脸疑惑,还没来得及开口,季舒昂就把自己推到了阳台栏杆旁边。
常意大半个身子一瞬间探出了窗外,脚悬空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坠落下去,干冷的风打在脸上,气流急速擦过脸颊,有些疼。
脑中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窒息得厉害。
“季舒昂你干什么!”
“快放常意下来。”
七七八八嘈杂的人声传入耳中,常意听不真切,一瞬间直面生死的恐惧过后,觉察到从背后紧紧箍着自己的力量,不知怎么,一种笃定油然而生。
季舒昂拉过常意,等他站定之后松开了他:“记得刚才的感觉吗?”
常意点了点头,脚步再次落在水泥地,甫一踏上坚实的地面,来不及对季舒昂道谢,急忙喊道:“楚导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楚无虞心领神会,各部门迅速就位。
回忆着刚才一刹那,血液急速冷却、冻结的情形,十分钟后,常意总算把这条给顺利通过了。
收工之后,就听楚无虞:“这段时间辛苦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从明天起,我们剧组放三天假,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请叫我仙女楚。”
廖清带头起哄:“楚仙女你好,楚仙女再见。”
楚无虞:“切。”
常意被气氛渲染,跟着微微一笑。
见季舒昂转身要走,常意匆匆追过去。
想跟前辈道谢。
有三天的时间不能见面,还想,好好道别。
常意眼中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前辈,谢谢您,谢谢您,真的很感谢。”
季舒昂转身看了看常意,视线放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几分钟后,慢慢启唇:“C2h5oh乙醇,可用于消毒也可做成酒;Ch3oh甲醇,喝错了会失明甚至死亡。看起来差之毫厘实则失之千里。”
“没有经历就没办法感受。”
“你不是当演员的料。”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仓库外面。
天依然昏昏沉沉,这座北方的城市在冬天总是会格外安静,明明已经近了黄昏,却像早晨,太阳曲折在地平线之下,让人以为它会忍不住对世间的留恋再度升起。
这时候,雪纷纷扬扬的又下了起来,细小冰晶在云层中汇集,凝结成雪,继而扩散成鹅毛一般大小,被北风携裹着不带一丝犹豫地从天际落下,落在了地下,等着下一次日出消融不见,升腾落下再融化,如此折腾、周而复始。
常意抬头看着季舒昂,脸上的笑凝固在嘴角,不知道睫毛染上了什么,眼前视线变得模糊。
拍戏以来,否定自己的人很多,但是现在常意才知道,原来季舒昂一句话造成的杀伤力可以轻轻巧巧抵过此前所有。
扭过脸去没有说话,匆匆离开了。
刚刚下过雪的地面有些滑,常意一时分神没有注意脚下,经过拐角的时候摔了一跤,整个人跌在地上,从掌中传来火辣辣的疼。
听到那边季舒昂迈动脚步的声音,常意低着头喊道:“前辈,不要过来,谢谢您,请不要过来。”
额前细碎的刘海垂下挡住了常意的眉眼,教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季舒昂一怔,双腿像是被什么钉在了原地,看着常意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又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渐行渐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