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一瞬，但江知确实感受到了。
饶有兴趣地回眸，循着声源看去，迎面走来一个身姿绰约的女人，眉眼间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江知看了眼陆风潜，对她的身份已经有了初步推断——陆风潜生母，施辞。
施辞精心打理过的波浪卷发蓬松垂下，丝绸披肩搭在高定旗袍上，衬得腰身凹凸有致，脚腕处白皙如玉，上面又绣了一朵梅花，更添别样韵味。
或许是岁月待她温柔，五十岁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模样，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
施辞带着浅浅笑意走近，似乎想抱一抱他。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陆风潜脸上却是带了明显的厌恶，声音更比平时冷了几分，在施辞靠近时挥开她的手：“别碰我。”
因着这力道，施辞往后退了两步，眼中闪过一抹局促，等到站定后，面上又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边的骚动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不多时，就有一名男子从人群中急忙走了过来，这人看起来比江知大不了几岁，扶住施辞，对着陆风潜就是一副长辈的口吻：“你这么做，你妈妈会伤心的。”
男子英伦风的混血长相不输陆风潜，却因为不敢和陆风潜对视，一米八几的身高总少了那么几分底气。
陆风潜看过去，那人立马噤声。
气氛越发尴尬之际，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浑厚而有力。
冷餐会主办人华厉端着酒杯冲施辞笑笑：“施总不愧是我老华心目中的女神，在它美利坚吃了这么多年的汉姆伯哥身材还是这么好，哪像我……”
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凸出的肚腩恰好将高定衬衫撑开了条缝，华厉见状，脸上隐隐有几分明媚的忧伤。
因着华厉土味十足的发音和一系列行为，几近僵化的气氛得到了极大缓解。
施辞展颜，微微一笑。
华厉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里面有人上前引路：“施总，您这边请。”
施辞又看了江知一眼，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发出“嗒嗒”声响，旋即离开了。
华厉冲陆风潜半是责备道：“陆老弟，平日里你总把自家小朋友藏得严实，不舍得让别人多看几眼，难得你大方一次，我老华今天一定要跟你多喝几杯。”
“不知老弟肯不肯卖我这个当哥哥的一个面子？”
陆风潜带着江知上前，拿过一旁的玻璃高脚杯，冲华厉遥遥举起，然后一饮而尽：“自然。”
宴会上来的宾客众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怠慢不得，说是要多喝几杯，华厉也没能在陆风潜这里多做停留。
推杯换盏的应酬，江知一向不喜欢，寻了个理由，只身来到二楼。
夜幕已经完全黑了，空中星子闪闪烁烁，江知手撑在栏杆上，懒洋洋地抬头望去。
如他所料，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他身后停了下来。
江知转身，对上施辞略带笑意的视线。
美貌妇人手腕微转，玻璃杯中的红酒轻轻晃动：“喝一杯吗？”
江知颔首，两人寻了处圆桌坐下。
施辞端起酒杯小抿一口，脸上笑意淡去几分：“我和陆风潜的父亲，只是露水夫妻，没想到一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施家祖上有规定，女子不可堕胎，父母看双方家世相近，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婚后相处还算融洽，两个人各玩各的，互不打扰。再之后，陆图南对一个女人动心了，提出离婚。我拿了足够多的赡养费，留下风潜出了国。”
“我一生信奉及时行乐，偶尔回国也不曾过问他是否安好，我本以为不会后悔……”
施辞语速逐渐放慢：“直到看到你，我才意识到，原来当时跟在我身后咿咿呀呀的小豆丁已经27了，甚至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了他的另一半。”
说着，施辞盯着酒杯的美眸不自觉放空，眼中露出几分惘然，是不曾参与陆风潜成长的遗憾。
江知不为所动，屈指在台缘轻敲两下，及时打断了施辞沉湎下去：“你出国的时候不是已经做了抉择吗？”
江知抬眼看她,神情中带着透彻和冷清，提醒道：“陆风潜是不被选择的那一方。”
施辞表情一僵，把垂下来的额发挽到耳后，嘴唇微动：“我意识到自己错了，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
江知双手还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施辞脸上染了几分喜色，正想再说什么，就见江知眼眸半阖，不带任何感情道：“错了——”
“就受着。”
他并非想为陆风潜说话，只是在江知看来，不是所有的错误都有补救机会，况且他也没从施辞身上看到半分对自己错误的愧疚，如果真有那么几分不清不楚的情绪，或许更多的是对自身虽为人母却不能享受天伦之乐的遗憾。
不然她又怎么会带着其他男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陆风潜面前？
施辞眼眸低低垂下，细长手指紧紧攥在酒杯杯缘。
“小辞终究是陆风潜母亲，她都这么低声下气恳求你了，作为小辈，你也不该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江知看向不知藏在暗处听了多久的男人，只见他一脸担忧地捧着施辞的手。
江知轻嗤一声：“那在你看来，我应该是什么模样？”
男人不悦地皱了皱眉。
江知扯起一抹笑，一步步靠近。
男人原本还挺直着胸膛，见江知越走越近，趔趄着往后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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