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极其熟悉。这一次阿尝急忙答应了一声。
那人似乎没听到，继续叫阿尝。阿尝连忙放大了声音, “我在这里。”
这次那人似乎听到了, 说了句什么。阿尝侧耳细听, 那人说的是，“一直说话，让我找到你。”
就算声音小，阿尝也早已经听出来了, 是季玄。
阿尝不知为什么, 松了一口气，道, “季玄？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在天宫的未济殿。”
“猜得倒快, 我就是在未济殿。”声音已经到了近前，虽然仍像隔着一层棉花，却已经清晰多了，不必再大喊大叫。
“我也在一个未济殿, 不过淹着水，还黑乎乎的。”阿尝笑道。
“我猜就是。”季玄的声音又更清楚了一点, “你在南浔说的会打开缝隙的地方等着, 对么？我也正站在这里。”
“对，可是等了这么久，都没有开过。”阿尝抱怨道。
季玄沉默片刻, 忽然问, “怕么？”声音极近, 清晰得仿佛是贴着阿尝的耳边说出来的。
阿尝忽然明白, 季玄正在那个未济殿里，站在离自己极近的地方，两个人隔着缥缈的虚空，紧紧贴在一起。
阿尝正想退后，季玄仿佛料到她在想什么一样，再说话时声音已远一些，想是正人君子地自动退后了一步，“你捉到鸿鹩了？”
“嗯，这只是你的。等我回去就给你。”阿尝哈地笑了一声，“如果我回得去的话。”
阿尝忽然想起手中的碎片，连忙把在鸿鹩翅下发现一片碎片的事告诉季玄。
季玄静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想得很对，应该就是靠那片碎片打开空中的缝隙，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灵力不够。”季玄道。
阿尝细想了想季玄这句话，忽然怒了，“你是说我的灵力连那只傻鸟都不如？”
季玄没做声。阿尝不用看到，就知道他此时一定在笑。
“阿尝，你把那只鸿鹩从逍遥袋里放出来，对它说，如果它帮你打开缝隙，我就写文书上去帮它求个从轻发落。”
“它吃了那么多浮汐，我才不让它从轻发落。”阿尝咬紧嘴唇，心里不服气，大概那只鸿鹩是因为一口气囫囵吃了那么多水元，即使是暴殄天物，没有好好运化，也平白涨了不少灵力。
对了，水元。
阿尝走到刚刚捉鸟的地方，在水中摸索了一下，捞出刚刚鸿鹩受惊时扔下来的水元。不知为什么，又乖乖回到季玄附近。尽量不去想这东西刚刚进过鸟嘴这茬，咬了一口。
浮汐的水元很可口，清清凉凉，入口即化，怪不得鸿鹩爱吃。
清透的灵气立刻如细细的涓流般涌入身体，阿尝也不管地上都是水，连忙坐倒，用功运化。
“阿尝，你在做什么？”
“别吵，我在用功，等我一会开缝隙给你看。”
季玄虽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知道她一向主意多，声音也矮了下来，像是坐下了，道，“好，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阿尝运了一阵子功，睁开眼睛。
这个未济殿似乎更加阴沉了，死一样的寂静如同有形之物般凝结在大殿里，压得人喘不过气。阿尝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独自一人待在一个浓雾包围的诡异的地方，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出得去。
“季玄。”阿尝不由自主地开口唤道。
“我在。”季玄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就在阿尝身畔。
不知被什么念头驱使，阿尝忽然伸出一只手，去碰触身边声音传来的虚空。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季玄仿佛感觉到了一样，低声道，“你在干嘛？”
阿尝吓了一跳，缩回手，“呃……我在用功。这里太静了。”
“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会打扰你用功吗？”季玄仿佛是又坐近了一点。
“不会。”阿尝立刻答道。
季玄仿佛是轻笑了一下，想了想，开始讲他少年时在天宫如何淘气，又如何被天帝罚去三界游历，讲他路上到过的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遇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妖兽。他的声音很轻，却充满安定人心的力量。阿尝在他的絮絮低语中重新坐好，闭上眼睛。
水元润泽的灵力渐渐渗透了阿尝的四肢百骸。阿尝终于运化尽了那只水元，再一次睁眼时，季玄的声音还在，似乎没有停过。
“季玄，我好了，我想试试。”
季玄不再讲故事，低声道，“好。”
阿尝重新取出那片碎片，手指竭尽可能地灌注了灵力，轻轻摩挲。
半空中，一道裂缝凭空出现，仿佛有人在硬生生撕扯大殿的虚空，一道黑暗的不知通往何处的裂口缓缓打开。
“季玄，我打开了！”阿尝兴高采烈。
季玄低声笑道，“我就知道你可以。”
“那我走啦，我们一会儿见。”阿尝捡起扔在水里的逍遥袋别在腰上。
“等等。”季玄忽然道，“阿尝，把手搭在缝隙里。”
“为什么？”阿尝不解，但是手快过脑子，还是照他说的做了。
一瞬间，一个实体忽然靠近阿尝，虽然看不见，却确确实实存在着。
“季玄，是你吗？”阿尝瞪大眼睛，用另一只手去摸那个温暖而坚实的东西。
“别乱摸。”一只大手攥住阿尝到处乱摸不老实的手，季玄的声音低低传来。就势上前一步，把阿尝带进怀抱里。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诡异的地方终于能碰触到一个活人，阿尝满心欢喜，把头靠在他的胸前，抬头去看那张看不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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