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黄浦边
哒哒……柴油机的马达声在黄浦江上响彻，一艘艘小火轮在江面上穿梭着。
在一艘小舢板的货船上，一位身穿土兰花布褂的女子从低矮的船舱苟腰钻出来。她看了看浦江两岸和江面上的船只，稳稳地走向撑船的艄公——一位中年男人。
如果苏楠看到她肯定会惊讶地发现，此人正是从德国不远万里一直跟踪苏楠到上海的德国高级特工——艾丽。
艾丽没有死，但那一酒瓶子砸在后脑上，落水后游了不一会儿就晕死过去，后来被经过的小舢板货船救起，保得一条性命，但是她醒了之后，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就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语言不通，艄公艄公一家不知道怎么处理她，只好带着她一起送货去南通码头，然后在南通码头装货往回返，到今天才回到上海然后再送她上码头。
在艾丽的身后，还有一位粗衣青丝年轻女子，大约十七八岁，身材比艾丽矮了半头，五官长得还算精致，但脸色有些发黄，显然是营养不好。
“艾丽小姐，那边就是浦西外滩码头，洋人的住所基本上都在那边，而且还有很多好的医院，我的一位姊妹就去了一家新开的医院，我等会儿带你去找她，请她领你去看病。还有，你不能乱跑，要是被你的仇家发现你还活着，那就更加坏事了。唉，兵荒马乱的，哪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呢？”
女子指着右手边不远处繁忙的朝天门码头对艾丽说道。
艾丽点点头，摸了一下缠着一圈白布的头。
几天了，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它事情，包括国籍、为什么会掉进黄浦江里、自己是做什么的……等等都想不起来了。全都记不得了，她很想知道那些失去的记忆，更想知道自己一个外国人，为什么会跑到一个正陷于战争之中的国家来干什么。
看着脚下这艘，艾丽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递向身旁的小姑娘，用流利的英语道：“雪英，谢谢你们全家！这些钱虽然不多，但给你父亲买艘新船够了。”
这些钱有美刀，也有马克，甚至还有英镑，看面额加起来也有不少。雪莹知道，就算是父母在江上不吃不喝挣钱，也要挣上十几年。
“我们救你不是为了钱，现在这个光景，谁见了都会伸手帮一把的。你还有伤在身，看病需要很多钱的，还是留着看病吧。”
雪英在把艾丽从江里救起来时，就发现了艾利身上的钱，除了钱之外，还有一些值钱的首饰珠宝和一个金属徽章。总在上海滩混生活，经常会做洋人的生意，她跟人家学会了一点点英语，常用的对话没什么问题，但是更深更广的知识就不懂了，自然看不出那枚徽章上的字母代表了什么，而且失去部分记忆的艾丽也不晓得这枚骷髅头的徽章是什么。现在上海很乱，日本人在租界外横行霸道，但在租界里面，还算很规矩的。所以只要靠着洋人的中国人，似乎就多了很多的安全感，钱财对于一个江上混营生的家庭来说，能解决一时的温饱，却给不了他们安全感，这也是为什么雪英的父亲没有取走艾丽身上财物一个附加的因素，但最重要的因素是不能见死不救，更不能趁火打劫。
“我还有些珠宝，应该能换一些钱，这些你们就拿着花吧！”艾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接把钱塞进雪英的手里，又强硬地将雪英推到后者父亲的面前，指了指船老大的周汉江，那意思是让雪英和他说钱的事儿。
雪英本不愿意收下这钱，但是感觉到艾丽的一双手劲儿比自己这个一直干粗活的人还要大几倍，自己根本就是身不由己地被推到父亲面前，心说，这位艾丽小姐难道说是位练家子？
扭头很难为情地看了一眼艾丽，艾丽微笑着张了张嘴，“给他，我们等会儿上岸去，我劲儿很大吧？我可以保护你不让人欺负。”
“好吧，谢谢！”雪英把钱直接塞进了父亲的手里，并将艾丽的谢意说了一遍。
周汉江本不想要，但听女儿的解释后，也不执着。
这些钱足够可以让家里搬出棚户区，偏一点的地方买一套小一点的房子了。但是，拿着钱，周老汉却总觉得不是滋味，有些手足无措。
“谢谢你，周叔叔！我会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的，等我搞清楚我的身份，找回失去的记忆，我会让你们一家上岸生活得更好。”
尽管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但是艾丽隐隐中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因为听雪英说，她身上随便一件首饰，在南京路都卖得非常贵，根本不是平常人买得起的，只有上海滩那些阔太太大小姐才买得起。
周老汉没有多话，说了几声谢谢，变专注与舢板的驾驶。
这时离码头越来越近了，靠向码头的船只也很多，有大有小，周老汉得注意不能撞上人家的船，更要避开大船的水流，避免小船被激流卷进去，只能小心翼翼。
和战争爆发前相比，上海滩的人并没有减少多少，码头就非常繁忙。
小舢板停到了黄道会的专用码头区域，马上就有几个身穿灰色对襟卦、黑色面马甲的男人走过来。
雪英麻利地跳上岸，把父亲丢过来的缆绳系在铁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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