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的，乔小曼与陶桓目光相触，原当是两相欢喜。
只相对于陶桓眸中的喜意渐浓，乔小曼的神色却渐渐转为了凝顿，因为她看到在陶桓对面还坐着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带了帷帽，是以人目无法看清容色，可乔小曼却不自觉地带了一种紧张感。
也不知陶桓与女孩儿说了什么，那船便在靠近茶棚的一处缆桩口停了下来。随行的一个婢女一边拾起出游时折来的嫩柳，一边搀着女孩儿缓步跟在陶桓身后，朝乔小曼他们落座的地方走过来。
乔小曼轻轻蹙眉，觉着口中的凉茶仿佛带了一种灼热的温度，直将她的舌尖烫起几个细密晶莹的小泡来……她目光一动不动地看向陶桓。
“小曼，江震表哥，你们怎么到朝州府来了？”陶桓的手掌自然而然地拍了拍江震的肩膀，欣喜唤声道。
陶桓环顾了下四周，发现没有多余的凳子了，便暂时立在原地，静看向乔小曼，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
程筱筱倒是好奇地掀起了帷纱，朝江震看去，下意识皱眉问道：“桓哥儿，我之前怎么不曾听你说起过自己有个江姓表哥？”
在她看来，面上带了一个弯月刀疤，身着一身粗布衣裳，而靠背的包袱里露出半块豹皮的江震更像是一个猎户，粗鲁并且蛮横，与陶桓怎么都不像是有交集的模样。
“我是随小曼叫的。”陶桓微笑着朝乔小曼看来。他的神情全不似平日里的冷淡，反而透着一种熟悉的亲昵感。
程筱筱闻言也随之稍稍偏侧过身来，而乔小曼不禁微屏住了呼吸。她长得可真好看啊……
似被风裁剪出的柳叶般的弯眉下，映着一双如明净溪潭的眼，而斜雨微下，潭水上方便似笼了层薄纱般，缥缈出尘。
乔丫丫可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坐在外首的她连忙退开让座，可程筱筱却不见有落座的意思，只淡淡地说了句：“不用。”
江震瞥了眼乔丫丫那无所适从的模样，示意她坐下，并接过陶桓的话题道：“如今湾子里的农户们都忙着凑钱去江北买耕牛，我便带了他们几个来换些银钱，也是难得进一趟城了。”
“原来如此。”
陶桓颔首一笑，接着欲与程筱筱介绍过乔小曼等人，没想程筱筱却迅速收回了自己轻落在乔小曼身上的目光，直接与陶桓行了个礼，“桓哥儿遇到相熟之人，似乎还要驻足一会儿，那筱筱就不打扰了，先告辞归家。”
她话音轻轻落下，陶桓那句“也行”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而略显拘束的乔丫丫正为此感到丝放松时，乔小曼却缓笑道：“姑娘不妨留下来吃杯茶水吧。”
“看情形你们应是提前下的船，这一回程你就只带了一个婢女多有不便，不妨等一会儿让陶桓送你回去吧。何况，我们还有事要开口请姑娘帮忙哩……”
乔小曼的话音里带了一股浓重的乡音味儿，目光柔和而真诚，到底开口求了人，场间尴尬渐渐消散的同时，竟有一种她拉人入污泥之中的感觉。
“请我帮忙？”程筱筱脚步微顿，如凝脂般光滑的皮面上划过了一抹不易捕捉到的满足感。
见陶桓亦面露诧异之色，程筱筱竟柔声应下了，偏头使婢女去唤店家寻两节干净的凳子来。
乔丫丫不安地将身体挪得与乔小曼近了些，局促的视线朝她哥的方向投来，可乔荣却撇过了头去，一副视而不见的神色。
“这是我之前与你提过的程家小姐。”陶桓与乔小曼这般介绍了句，可后头的话却是怎么都接不下去了，于是凝眉停顿。
程筱筱闻声却是神色一展，低眉羞笑道：“怎么，桓哥儿还与你提起过我？”她深看了眼乔小曼，而心下情绪已不全是那股带了俯视的满足感了。
乔小曼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下，原本晦涩的眸光在瞥得陶桓轻轻颔首的动作后，终恢复为平日里的明澈。她微微一笑，顺之言道：“提过几次。”
这话似乎“取悦”了程筱筱……见程筱筱掩唇而笑，陶桓不悦地皱了皱眉，疑惑的目光盯看向乔小曼。
然而乔小曼却将陶桓屏除在外了，只着意关注程筱筱这人。
“顺其自然”地，乔丫丫所余下的那几个香囊都被程筱筱买下了，而那些夸赞话，不管是否出于真心，都令乔丫丫的嘴角翘成了弯月的弧度。
见程筱筱让婢女拿方巾将香囊尽都收好，陶桓淡淡地丢出了句，“喜欢也不尽都要买下的……”
“我可以送给府里的丫头啊。”程筱筱接着说道：“他们辛苦了这一路并不容易，再说这还不是因为他们是你朋友么……”
可闻的是，程筱筱的话在说至“朋友”二字时显得有些凝滞……乔小曼轻将晶莹的琥珀色眸光探向程筱筱，发现人的笑容竟是那般的透明，又或者说赤|裸。
“到底把丫丫的心头惦念的结给解了，程筱筱的态度不算什么。”乔小曼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你们还有什么没有卖出去的么？”陶桓心下轻叹了口气，侧头问江震道。
“还有一张花豹皮。”江震把包袱从身后拿出来后，但见对面的乔小曼紧抿了唇不说话的情形，心头不觉好笑，于是对乔小曼问道：“小曼，那这张豹皮还要不要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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