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梧倒是没有把八佾舞这事放在心上。
书院的学子何其多, 章夫子就是这么一说, 也不一定就能选中他。
他心里一直惦记的是, 下午有人要来看铺面,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就能租出去。
韩青梧一路紧赶慢赶, 总算在还差半个时辰到申时时, 赶到了家。他连屋子也没进, 直接去的前面的铺子。
自韩元丰过世后,韩青梧便再没有踏进过自家铺子,他下意识的想要回避, 好像没有亲眼看见,那早已经空空荡荡的‘韩家茶社’,他爹便好似一直都在, 在铺子里忙活, 忙得不着家而已。
韩青梧拿出钥匙,插入铜锁, 轻轻转了两下, 门锁便开了。他心中忽然一阵紧张, 两指用力捏了捏铜锁, 而后, 慢慢的推开门,铺子里的景象却还是猛然便跃入他的眼帘。
装置茶叶的柜子, 单列出来装碧摇青的原木色矮柜,称茶叶的柜台, 品茶的桌椅……
一桩桩一件件。
这里的每一样家什都保留着原来的模样, 就好像韩元丰还依然穿梭在它们当中,热情的招呼着顾客,间或还能听见他的笑骂,‘青梧,还不温书去!’
韩青梧攥紧了书本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他闭上眼睛,缓缓平复了心情,半晌过后拾步进入,将书放到桌上。他站在那里,环顾四周,而后走到窗边,忽地一下将窗户打开,然后一扇一扇的,将窗户全部打开,铺子里霎时铺了满地斜阳。
微风轻轻吹进来,带来了屋外清新的空气,还有大街上的喧嚣热闹,也一并涌了进来,立时挤走了一室清冷。
韩青梧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街景,从他的位置,能很清楚的看见斜对面街口的飘香酒铺。
酒铺的幌子随风轻摆,却不见那沽酒的小伙计。
许是去了徐府。
韩青梧不自觉地,微微笑了。
他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便未在窗边多耽搁,去取了抹布,将所有的家什都擦了几遍,直到手指抹上去摸不出灰为止。
做完这一切,便快要到申时了,韩青梧有心想要回去换身衣裳,但又担心若是来人了自己正巧不在,便索性不换了,拿了书,临窗而坐,一看便入了迷。
申时正,韩家茶社进来了几个人。
来人却是城南韵音书斋的掌柜,苏广平,并林同知的女儿,林彤。
说来也巧,苏广平早就有在城北开分铺的想法了,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铺面,因为房东租房便想要连着后面居住的地方一并租了,如此可以多收些银子,可苏广平是惠州城本地人,他已经有一座二进的宅院,住宅自是不需要了,他只要一个铺面即可。
那日他朋友与他说有人想要单租个铺面出来,他立刻便应下,只待来看上一看,若是没有问题,便是当场写下租约都行。
今日便是约好看铺面的日子,他在来的路上,偶遇了林彤,她带着婆子丫鬟,来城北水产市场给她娘买鱼,两人刚好同路,便一路过来。
苏广平先到了韩家茶社,林彤要去的水产市场,还要再往前走一小段路。
但她从未看过房,再加上这韩家茶社的位置较城南的韵音书斋,离林彤家更近一些,这都到门口了,她便说来认认门,若是将来开了分铺,她便可以不去城南,直接来这里了。
林姑娘说要来看房,苏广平又怎能推辞,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如此,林彤便与苏广平一同进了韩家茶社。
林彤刚一进来时,便看见一位少年郎临窗而坐。他手肘架在窗边,支着头,另一只手中卷着一册书,看的认真,竟连他们进来了,都不知晓。
屋外人群穿梭,叫卖声此起彼伏,但在这屋里,看着那少年静静看书的模样,便觉得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细碎的金色光芒洒在他的身上,更加衬得那少年眉目如画。
林彤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他,有些不忍开口打扰他,也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他,却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直到……
苏广平开口相询,“劳驾,请问这位小哥,可是这铺面要出租。”
他闻声抬头。
林彤一下便将他认了出来,这不是前一日在韵音书斋里,那个很冷漠,又有些凶巴巴的小哥哥吗?
韩青梧见来人了,他微微一笑,起身,带着歉意道:“抱歉,未看到二位进来,失礼了,正是我家铺面要租。”
这时,苏广平也将韩青梧认出来了,“你是……那日来我书斋的学子吧?”
“正是,”韩青梧抱拳道:“小子韩青梧,苏掌柜有礼。”而后他对着林彤拱了拱手,“姑娘有礼。”
林彤亦微微弯腰给他行了礼,而后便对苏广平说:“苏掌柜,我还要去水产市场,就不耽误你看铺面了,告辞。”
说完,对韩青梧笑了笑,便立刻走了。
苏广平还有些奇怪,前面还一直说着要来看铺子,可怎么现在还没看呢,便走了?
苏广平不知道的是,前几日林彤在他的铺子里误会了韩青梧,导致她现在见到他,有几分不好意思,又有几分害怕他那样的冷漠脸,总之就是能离他越远越好!
待林彤走后,苏广平环顾了一会儿四周,说道:“我一直想在城北开家分铺,这一听朋友说,城北有铺子要租赁,便巴巴赶来了,却没想到是小哥你家要出租,这也算的上是有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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