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慕歌没缓过劲，坐在马车里的时候还揉着眼睛打哈欠，肚子空空的，整个人有些蔫。
宁韶司一如既往的安静，他偏头看了楼慕歌一眼，忽而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他。
楼慕歌愣了一下，伸手接的时候发现竟然是热乎乎的，他捏了捏，感觉到香气蹿进鼻子，打开油纸一看，是一个热气腾腾的烤鸡腿。
他惊喜的抬眼，“什么时候藏的？”
“临走的时候。”宁韶司微笑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之后是一对鸡翅。
楼慕歌乐了，一口咬下大半把嘴巴填得满满当当。
其实不吃也饿不死，但是会有些难受，而楼慕歌舍不得用自己好不容易融合的力量抗饥，本打算待会儿下车去找李婶拿篮子里的包子吃，但是没想到身边的小孩袖子里藏了好东西。
楼慕歌打量他一眼，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眸光，心念一动，问道，“你年岁几何？”
宁韶司想了想答，“我活很多年了。”
这么答也没什么毛病，哪个妖魔不是活很多年了？楼慕歌也没追问，点了点头。
大家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为了试炼神会而聚在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了解多了未必好。
他吃了个八分饱之后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渍，从怀中抽出先前宁韶司给他的锦帕把指头上的油擦得干干净净，然后认真的叠起来，递给宁韶司。
“还给你。”楼慕歌塞到他手心里。
若是正常人早就嫌弃的扔了，但是宁韶司却面色不改，将那沾有污渍油渍的锦帕收进袖中。
楼慕歌不知脸皮何物，悠哉悠哉的哼起小曲。
冬季里的天黑的早，走得时候西边还有光，到了之后却是夜色朦胧，雪势稍微减弱，星星点点的飘下来。
宁韶司提着微弱的灯笼站在雪中，白色的碎片落在发上，很快融成了水珠，点缀在他瓷娃娃般的脸庞，映衬得越发精致贵气。
他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润意，抬头看着楼慕歌从车厢中钻出来。
楼慕歌的脚刚挨着地，忽而感觉鞋底一虚没踩到实底，整个人摔在了雪坑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硌到下巴，疼的他龇牙咧嘴。
宁韶司表现出了惊人的力量，提着他的后领，一下将他提得站了起来，楼慕歌都被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又突然站起来了。
宁韶司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扫去他身上的雪碴，“摔疼了吗？”
一抬眼发现他手捂在下巴上，便将手指搭上去稍稍移开了捂着的手，就见光洁的下巴有血色。
宁韶司用柔软的指腹抹了一下，发现楼慕歌的下巴上并没有伤口。
楼慕歌也看见他指尖上的血，诧异的低头，就见他摔得那片地出现了一个雪坑，在微弱的光下，有一片刺眼的殷红。
两个人一同蹲下去，楼慕歌伸手在血色上扒拉一下，那血却跟活了一般，飞快的吸附到他的手指上，像一群蠕动的血色小虫。
楼慕歌最膈应这种小虫子，当即眼睛眉毛皱成一团，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却没把那些玩意儿甩飞，嫌恶道，“这是什么啊！”
宁韶司不慌不忙的抓住他抖动的手，从袖中抽出一方月牙白的锦帕，往他指头上一抹，血珠就被抹了下来，来来回回两三次，就擦了个干净，又把他下巴的那点抹去。
锦帕被血色晕染，颇像一朵海棠花。
楼慕歌心有余悸摸摸手指，眼角急出的红色也渐渐隐下去，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挪。
“是妖蛊。”宁韶司用锦帕缠住四根手指，把那片带着血色的雪挖开，露出半只枯骨手掌，像是被血泡透了一样，红得吓人，他将手掌枯骨挑起来，松散的雪便被这血色的骨头顶开，显露出半截手臂，剩下的依然埋在雪中，窥不得全貌。
楼慕歌知道妖蛊是什么。
食妖血而长大的蛊虫，邪性十足，早些时候在妖市摆在明面上大量贩卖，尤其是在妖门开放的时候泛滥成灾，后来新妖王上位之后，这种东西才被藏在暗地里买卖。
马车上的人拿好东西，见他们俩人蹲在地上不知研究什么，也没敢出声打扰，轻手轻脚的前往戏台，只有陶斋站在暗色中，眸光阴冷，在两人身上转了两圈之后才抬脚跟上众人。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宁韶司手边的灯笼照明，楼慕歌顺着他的手往上一扯，扯出枯骨大半身体，挑眉道，“哟，这是一具完整的尸骨。”
尸骨身上还挂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却没有沾染半点血迹，楼慕歌上下看两眼，突然发觉出不对劲，“这死得好像有些年头了。”
这具血骨埋得位置并不深，应该是被这几日的大雪埋住的，若说这人是这几日被妖怪杀死于此倒也正常，可这人身上穿得衣裳老旧破烂，满是泥土，且有虫子侵蚀的痕迹。
“这是寿衣。”宁韶司道，“凡人会给死了的人擦净手脚，穿上寿衣然后入棺下葬。”
手中一用力，这具血骨就被完全抽了出来，翻倒在雪面上，头骨深陷在雪中，身上的衣裳却因为没有肉`体撑起而显得像平铺在雪上一般。
“难不成是谁家的坟地被刨了？”楼慕歌摸了摸下巴，眸光一闪，“城中人的那些怪病，会不会也是因为中了妖蛊？”
宁韶司摇摇头，把手上缠的锦帕解开扔到一边，“之前在死的那个人身上没有探到妖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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