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年走了之后，她那好不容易罗列出来的题目只能自己琢磨着消化了。
良辰美景，风花雪月，难道江玉年作诗能力强是因为他有一颗骚动的心？因为有了喜欢的人儿，所以对周遭景物瞬息的变化也敏感了？
顾鱼摇着笔杆子浮想联翩：“都说文人骚客自古风流，我诗写得不好极有可能是因为我太不风流了！那我要喜欢一个人试一试吗？可我喜欢谁呢？喜欢男还是喜欢女呢？喜欢姑娘不是耽误人家的终身大事吗？那喜欢男的……虽说这里很多士族官员也有狎优伶的癖好，可是我年纪轻轻就被带歪的话……要是传了出去，肯定得对我的仕途有影响！行不通行不通！”
门外忽然响起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声音很小而且不连贯，相必敲门的人内心很纠结。
顾鱼顺其自然地想着，握着熟鸡蛋敷眼睛的左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嘶——”她轻轻叫了一声，赶忙把鸡蛋拿开一点，起身绕过书桌来到门前。
她推测是江玉年，因为江玉年对她心存愧疚，所以连敲门都会小心翼翼。
然而一打开门，她就愣在了原地，敲门的人居然是顾舟！
“二姐？你——有什么事吗？”顾鱼惊诧地问道。
一般情况下，顾氏姐妹在晚上这个点是不会找她的，她们要么已经睡下，要么就在闺房里赏月发呆。
顾舟显然才哭过，脸上梨花带雨的泪痕还有迹可循。
“小鱼儿，我能进去说话吗？”她恳求道，眸光晶莹闪烁，眼泪随时可能夺眶而出。
“当然！”顾鱼慌忙侧过身子，给她留出进门的空间。
顾舟感激地望向顾鱼，谨慎地左顾右盼后才颔首走进。
两人坐在圆桌旁，顾鱼为她倒了一杯白开水，先开口询问：“二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还哭了？”
顾舟双手紧紧抱着青花水杯，细细地啜了一口温水后才有几分羞涩地回道：“今日娘请了东街的媒婆来家里，说是要替我和姐姐一并把亲事给说了……呜呜……”
说到伤心处，她忍不住悲从中来，又开始无止境地哭哭啼啼。
顾鱼一直以来对家里的很多安排和决定都没怎么上心，要不是顾舟大晚上地跑来和她说起这件事，她都快忘了她的俩姐姐也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等到何氏将她们的良人定下来，三书六礼走完流程，估计最迟后年，顾水顾舟就会嫁出去……时间啊时间，怎么不能走得慢一点啊！
“小鱼儿，你怎么不说话啊？”顾舟啜泣了半天却发现顾鱼一直没吭声，不解地抬眸问道。
顾鱼长吁了一口气，从无限感慨中回神。虽然顾舟只是告知了她这短短一句话，但是她心下已经了然顾舟的想法。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娘亲替大姐二姐说亲也是情理之中，二姐为何还如此难过呢？”顾鱼索性先顺着她的话层层深入道。
“小鱼儿，二姐现在还不想说亲！”顾舟“噔”的一声放下茶杯，双手转而急切地握住了顾鱼的手腕，“你帮我劝一下娘亲呗！”
顾鱼无奈地抽出手腕，叹道：“二姐，你比我清楚娘亲的脾气，往往她决定了的事情都很难改变！况且这有关系到了你的终身大事，她更是不容易被动摇……除非……你的理由无懈可击！”
顾舟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连哭泣的声音也跟着小了好多，她无处安放的手最后交握搁在了大腿上。
半晌，顾舟才抬头苦笑了一声，脸上透着生无可恋的悲怆：“小鱼儿，二姐没有完美的理由去阻止娘亲。只是二姐的心太痛了，二姐不想这么早就定下相伴一生的人……而且二姐……二姐已经有心上人了！”
顾鱼对她有心上人一事在意料之中，可顾舟悲伤的表情却在她的意料之外。白日里为情所困的江玉年和夜里同样为情所困的顾舟，两幅面孔在她的脑海里交替浮现，让她突然感叹爱情这种东西究竟是让人目眩神迷到何种程度啊？上辈子虽然没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可青春期的时候也曾动过心，反观这辈子……她都已经忘记动心是怎样的感觉了！真是可悲！
她垂目思忖了片刻才明知故问地缓缓道：“二姐，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我喜欢小白哥哥，”顾舟不暇思索地回答，黯淡的眸子闪过一丝柔光。
“沈小白来历不明，你们不合适！”这是顾鱼的心里话，她却在矛盾到底要不要说出口。
“可是……小白哥哥在晚饭后已经拒绝我了！”顾舟话锋一转，郁闷地掰着手指头。
额……
顾鱼快速地眨眨眼，事情发展太快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安慰？还是鼓励？
“到底怎么回事啊？”她佯装惊讶地叫出了声，最终还是决定多嘴再细问一下。
“前几日崔小姐给你送东西被你拒绝了，我当时受到启发，就想着为小白哥哥绣一个荷包，如果他收下了荷包，就代表他接受了我，可如果他拒绝了我的荷包，那……也就同样意味着他拒绝了我……”顾舟说着说着又委屈地哭了。
难怪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这不！顾舟的眼泪实在太多了！
顾鱼暗自揣测自己一定是个假女人！
“你的意思是，今晚你将荷包送给了小白，可是他没有收下？”
顾舟在哭泣的间隙“嗯”了两声。
“那可能是他没明白你的意思，或者说你做的荷包不大符合他的心意！他不一定是拒绝你！”顾鱼顺水推舟地安慰。
她特地挪近了板凳，素手轻轻拍了拍顾舟的肩膀。
顾舟却猛烈地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小白哥哥亲口告诉我，他说荷包很漂亮，但他不喜欢我！”
“额……”顾鱼顿时被堵得无言以对，她非常相信沈小白有可能对顾舟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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