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卓将她带回木屋之中，暖意袭来，扑在她脸上，化作点点水珠。归霜突然抬起头来，眼中闪过道不明的情愫，她突然道：“我恨你。”
突如其来的凉意，一路蔓延，直攻白卓心头。白卓靠着桌子，指甲深入，细细木屑落下。
归霜摇了摇头，天鹅绒毯极其温和，她却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寒战，“我不会和你走。”太多的东西没有办法化解，即使她要走，她也不能和他一起走。他是天庭的司律天君，窝藏天庭罪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临走前，灵烟说的话她依旧记得，“不要连累你师父。”原来，看的最清楚的人是她。
白卓突然走到她面前，她看见他眼中不着丝丝血丝，他低声重复：“你恨我。”
归霜害怕看他，闭上眼，痛意传来，他抓紧她的肩膀，她颤声说道：“我母神的死是因为你，紫桦神君之死与你亦脱不了关系，而我……也差点死在你的剑下。”说道这里，一滴泪滑下去，滚得极慢极慢，丝丝凉意划过脸颊。
他伸手拭擦，指尖难得带了几分温热。他多少次想推开她，她却离他越来越近。
“那两剑，我还你，你随我一起回魔界。”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带了几丝颤抖。她心中苦笑，这是高高在上的司律天君吗。她的师父怎么这样委曲求全。
手被拿出被子，她手心微凉，她猛然睁开眼，一把精致的匕首落在她手上，蟠龙雕饰，她认得，上任天帝所赐，是天界第一利器。她打开匕首，光刺得她眼生疼。
——不要连累你师父。
她的手不只是冷还是无力，竟然有些颤抖。匕首拿在她中，她恨他，她对自己说。一用力，匕首深深没入白卓的骨肉之中，突然锥心痛意传来。她原本应该感到痛快，为什么，那么痛。
白卓面上依旧平静如水，连知也没有知一声。归霜拔-出匕首，殷-红的血落在合欢花锦被之上，如同飘零的花瓣。
她说：“白卓，你要记得我恨你。”第二刀插入他的胸口之中，她已经没有力气，心中却不停地警告自己，她恨他。
她恨他，却爱他更甚。
混混顿顿，她痛的难受，气力尽失，眼前一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白卓拔出胸口的匕首，喉间突然漫上一口腥甜。铺天盖地的痛意，心脏一下下抽搐。原来他也是会痛的。归霜昏昏沉沉晕睡过去，眉心紧皱，白卓伸手想抚平她的眉心，触手之间，她却蹙的更深。原来，有些伤，伤了便永远好不了了。
九重天上一片狼藉，蓬莱如今，举岛缟素。怨念一丝丝，便是净醒殿这样由天河相护的地方，也挡不住。
白卓面色惨白地躺在榻上，仙娥急急来报：“神尊，天帝唤您过去。”
他微睁着眼，胸口痛意迟迟不退。他那时刺她两剑，她是否也是这般疼痛，“你去回了来使，十日之内，本君必然给天庭一个交代。”
灵烟轻步踏进殿内，她蹙眉，这么近了，以他的修为，居然没有发觉。她拿出一味药，轻轻放在桌上，瓷瓶与玉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白卓睁开眼，淡淡转过头看她。
“你怎么来了？”
灵烟慢慢展开手中女绢扇，道：“神尊何时这般不分轻重了？”
白卓仍靠在榻上，闭目：“巨噬丹是你给她的？”
“是。”
殿内静如死水，白卓突然开口，“你出去吧，我不想见你。”
灵烟手中绢扇颓然落地，玉质扇骨断为两截。她俯身去捡，扇面上散着碎玉，将她的手割出一道血红。她看着手中毁坏的扇子，定住心神。
“灵烟已将伤药留下，既然神尊不愿见我，灵烟便告退了。”
灵烟顺着白卓回来的气息走去，没想到他竟伤的这样重，连归来的气息都不曾消除，她一面行去，一面将残留的仙气消除。她探过结界，一层层破进去，一间寻常木屋。他竟将她藏在这儿。
灵烟推门进去，归霜睡得浅，听见响声已然转醒。她迷糊地偏头看去，似是还在懵懂之中，问道：“是师父让你来的？”她声音温和，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妩媚。
灵烟一愣，不由道：“是我自己来的。”
归霜清醒了八分，垫高自己，问道：“你来做什么？”
灵烟走到她面前，从白色的瓷瓶之中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她一手钳住归霜的下颚，逼迫她张开嘴，将药丸喂下去。
“这是巨噬丹的解药，巨噬丹反噬太大，你吃了神力也只能恢复一成，”灵烟再从袖口中掏出几瓶伤药，“这些伤药治疗你身上的伤三日即可。”
归霜接过伤药，顿时明白了灵烟的用意，“你想让我走。”
灵烟眼中飘过一丝恨意：“是。神尊为你，伤的极重，我不想你再连累他。”归霜脸上飘过一丝虚无缥缈的笑，她想起自己给白卓的两剑，纠纠缠缠，已经分不清谁欠了谁，“我会走，只是，你这样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了你，”灵烟眼中露出几丝怅惘，“杀了你，神尊只会恨我，”她突然掐住她的脖子，“更何况，我和一个死人斗，”归霜一时喘不过气，咳得厉害，灵烟松开手，“你说，我能赢吗？”
归霜垂下目，慢条斯理地整理衣着。
从人间去魔界，必是要经过一段空虚之地，魔界与人间交界。天界如今未发现她的行踪，若是有一日发现了，杀她易如反掌。她心中默默想，只是不知银珏此时是否已到了魔界。
“你此去凶险，是生是死，全凭自己，我只望你，永不回天界。”
灵烟扔下一句话，身形已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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