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城,宵禁已过多时,四海客栈里的众人皆已睡下,侧卧在床 上的郑银儿僵直着身子,城里夜间不如山间凉爽,就是躺着不动,依然热汗淋漓,黏腻的汗水浸透里衣,湿漉漉的贴在后背,让人烦躁得很。
脸上那层厚厚的脂粉在睡前洗净,郑银儿的脸色倒是较之前好了许多。
客栈的床榻自然不比山庄,床板子咯吱咯吱响,郑银儿睁着一双大眼,抬起手,轻轻的碰了碰后腰,随即讶异的眨着眼,只觉有些神奇。
只不过一日的功夫,腰上的伤竟结痂了?那染血的纱布还缠在腰上,此时看来倒显得有些可笑。
撑着床沿坐起身,郑银儿试着动了动腰,刺痛感自然还在,却也不似白日那般让她忍不了,比较难受的是那若有似无的痒意,挠不得,拍不得。
站起身,她光着脚走到窗台边,将半开的窗撑得更开。
天边明月高悬,撒下的银光将客栈的面貌照得鲜明,她甚至能看见后院马厩里的低头浅寐的马儿,以及马背上的小岩雀。
等等,小岩雀?
下一瞬,小岩雀注意到她,脑袋歪了歪,毫不犹豫的扑腾着翅膀朝她飞来。
郑银儿侧过身,让出了大半个窗,将岩雀放了进来。
与以往需从腹中吐出蜡丸的飞禽不同,这只小岩雀只在爪子上挂了一个小竹筒,双眼仍是清澈见底,显然不受御兽曲的控制。
解下它爪子上的小竹筒,自筒内抽出一张绢布。
正如她所料,这封信与那人无关,乃是哥哥送来的消息,正所谓信如其人,金儿的话不多,送来的信也是简短的一句话。
“明日闹市接应,甸凉,仙味楼。”
小岩雀见腿上的竹筒被取下,晃了晃脑袋看着她,又多停留了会儿才离去。
甸凉,在江北仅次于卞京的大城,算来哥哥今年也二十有四,以他的本事,能在甸凉站稳脚跟倒也不稀奇。
哥哥表面上尽是藏拙,那人怕是至今都未料到,为何哥哥能逃离他的耳目,而她这个妹妹,也是在他的算计下,脱离了那人原本安排的路,被卖进了星罗山庄。
还有那人引以为傲的御兽曲,恐怕就是这首曲的乐师都不知晓,香蛊并不是飞禽辩位的唯一法门,若无香蛊,以血替代亦是可行,哥哥竟能凭着那小半篇乐谱,悟出此道来,委实可怕。
第二日,彻夜未眠的郑银儿顶着一双红彤彤的兔儿眼,眼底青黑一片,走起路来晃晃荡荡,就算身上的衣裳收拾得整洁,看上去也还是一副落魄潦倒的模样。
正在楼下厅堂用早膳的戌言被她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扶着她坐在长木椅上,“姑娘脸色不大好,可是昨夜未曾休息妥当?依戌言之见,还是用点清粥便再回房休息吧。”
闻言,郑银儿摆了摆手,若是再回房休息,哥哥那儿的计划可就接不上了。
“谢堂主关心,银儿不过是昨日晕车还未缓过劲儿来,待吃点东西就成。”
听了她的话,戌言依旧紧皱着眉,那神色明显是不信她的话。郑银儿扯着嘴角,转移他的注意力,“亥堂主还未起身?”
提起亥匀,戌言的两条眉毛直接打起了死结,“出门在外,无人能约束他,他自然要睡到日上三竿。”
这回,她的脸上倒真的染上了几分
笑意,亥匀嗜睡,除了用膳出恭,若不是领了事务要出庄,其余都是在榻上度过。
戌言看着眼前小小一只的姑娘,止不住吸了吸鼻子,不过一个日夜,他怎么觉得她的脸都小了一圈?
“姑娘,稍后让厨房炖些鸡汤,您好歹吃些,帮主不日便归,若是瞧见姑娘如此颜色,咱们怕是没什么好日子……”
拿着瓷勺的手儿顿了顿,一脸懵然的抬起头,“戌堂主……言重了……”
帮主虽脾气古怪,可她敢保证,那位寡言的人对几位堂主绝对是顶好的,这么些年,她都不曾见到帮主欺负他们啊……
言重了的某人默默的放下手中的白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这位小妹子是不是对自己在帮主心里的地位有什么误解?
可转念一想,自家那位常年木着脸的帮主,也确实很难让人家姑娘看明白,高兴了,僵着一张脸,不高兴了,也僵着一张脸,也就生气会瞪瞪人,莫不是他们兄弟几人时常接到关于姑娘的命令,他们也看不出帮主有多在意姑娘啊……
略显尴尬的咳了咳,就帮主那张木头脸,他是真的说不出什么辩解之言,心下盘算着在帮主回来后再劝解劝解。
而让他略感欣慰的,是郑银儿至少不会跑了,她自小被卖进山庄,庄内众人对她都好,她也是个有良心的姑娘,不论帮主是个什么德行,这个小丫头跑不了。
只是戌言做梦都没想到,这位有良心跑不了的姑娘,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
盛夏时期,午后常有雷雨,尤其是山间,天气变换更是无常,星罗山庄地势较高,电闪雷鸣也是常事。
郑银儿失踪后,戌言拖着半梦半醒的亥匀,将锡城翻了个底朝天,亥匀在知晓郑银儿失踪后,难得的清醒了一天一夜,许是平日里睡得多了,此时他竟一点儿也不困。
星罗帮堂主六人,戌言与亥匀的年纪最小,说到底处事经验不足,比不得子绪他们几个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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