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刚走到哪里,皇帝年纪渐长身体愈发不好,她既没有入主后位,也还没一两子傍身,便如此张狂做派。
夜风吹散了甫怀之从皇帝那里带出来的酒气,他一步一步走在大缙高墙堆砌的幽深皇宫中。之前渭水水患的事劳费了他许多心力,骤然松懈只余烦躁一时也没想起来一些琐事,眼下要重新开始一件件梳理。
元妃的这点行径到不至于扰他心神,只是他一贯不喜被人窥视掣肘。同元妃浪费了些口舌,倒也不是完全无用,提醒起他那日他从静寺带回来的那人,还没来得及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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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春搁下手中的绣活,抬头活动了下脖子,视线前方的女子还像一个时辰前一样的姿势,直直地端坐在榻上一动不动,眼睛看着黑乎乎的窗外。
明春如今已然习惯了她这副模样,不像初时惧怕她无光的双瞳。只是心中不免纳罕,大人究竟怎么想的,竟带了这么个人回府来养着。底下的丫头只听说是位女客,有来明春这儿打听的,是不是府里要来女主子了。
怎么可能,明春哂笑,这女子面黄肌瘦,还是个傻子,给她洗漱穿衣时见她手上带茧,想来也是个干粗活的农家出身。大人是什么身份,这傻子给大人做丫头都不够格。
明春平日里喜钻营,她消息灵通,是内宅里头一个听闻府里住进客人的。于是主动请缨,想着伺候好了得句好,能拿些赏赐,哪料到所谓客人竟是个痴儿。她心中有许多不满,只好在这傻姑不吵不闹,饭搁到眼前了会吃,衣服递上去会抬手,想如厕了也知道找人带,起码不算个脏活。
手指头翻了翻,明春给线头打了个结儿,模糊间似乎听到人脚步声,还没等仔细听清,一阵耳边的敲门声传来,是大人跟前的小厮二林。
“大人叫你去。”二林道。
“大人找我做什么?”明春心里没谱。
“自然是问问大人带回来的那人咯,你这儿还有什么别的新鲜事儿不成。”
明春心里更没谱了,这有什么好回禀的?那傻子自来起一个字儿都没蹦过。不理人,就是呆坐,除吃喝拉撒睡以外,只会木头一样愣着,好几个时辰姿势都不变一毫。
书桌后面的甫怀之听了明春的回话,没说什么,只手指曲起在桌面上敲了敲。
“你下去,把她带来。”
“她”自然指的是那个傻子。
傻子一领就走,十分听话。她被带到书房里,站到甫怀之面前,呆呆地立着,半低着头。
这角度让她看起来和记忆中故人更像了。
甫怀之上下扫视打量她,她似是感受不到旁人的眼光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变化,看上去没有丝毫破绽。甫怀之刚带她回来那日,找了五个大夫来查,都说是伤了脑子,且有些年头了。
甫怀之起身,走到她面前,以拇指隔了层玉扳指抬她的下巴。
傻姑娘随他任意摆弄。
她眼睛正对上人时,就显出她的不正常来,目光直勾勾的,神情呆滞。明明正视前方,视线却好像没落到任何地方。
她眼睛很大,脸又小,恨不得一张巴掌脸上只剩下漆黑的眼珠子,若是个正常的姑娘,这五官大概是楚楚可怜灵气万分,但在她身上,则充分暴露出痴症和呆傻来。
“是何人送你来的?”甫怀之问道。
傻姑娘听了他的话,眼睛都没眨。
他心里八/九分信她确实是痴傻,但总有一二分怀疑,这种怀疑在再次看到这张脸时,更变成许多不安和猜忌。不完全是冲着她本人去的,更多还是疑心,她背后有什么人。
否则为何长得如此像的人,会出现在中都城外的静寺中,还恰巧就是他与潞王于寺里相会前一日,由那寺中小沙弥在后山救下的。
只是答案这傻姑大概不知,他派出去查事的人,也一直还没回来。
甫怀之心思转了几回,傻姑娘不明白甫怀之脑中的弯弯绕绕,这世间万物都与她无关,只有自己身上的感受,她能察觉的到。
这会儿腹中突然一阵绞痛,傻姑娘知道这时是要叫人的,要是不叫人,是会挨打的。
她自鼻腔发出哼唧声,突然伸手抓住甫怀之的袖子拽了拽。
甫怀之不明所以,他扯回自己的袖子,“你要做什么?”
她“啊啊”叫起来,又扒上了他的袖子,似乎更焦急了,脸上现出难耐和恐惧的神色。
甫怀之把明春重新叫进来,“她怎么回事?”
明春有些尴尬道:“这是要……如厕……”
甫怀之顿了下,让她领着人下去。
“阿成,”明春道,“跟我来。”
傻姑娘听到她的话,身子转向她,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等一下。”甫怀之叫住明春,“你唤她什么?”
“阿、阿成……”见主子面色有些严肃,明春心里忐忑,她不知道这傻子的名字,只见她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就这么叫了,难不成有什么忌讳?
“那日厨房做事的阿成经过,奴婢唤了他一声,平日里根本不看奴婢的姑娘抬了头,所以奴婢就以为她大概也叫这个名字……”
“阿成?”甫怀之重复了一遍。
傻姑娘回头看了他一眼,确实是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只不过又很快转移注意力,拽着明春的袖子,口中“嗯嗯啊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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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2进行全文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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