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颂就这样出现在她的跟前,莹莹雪光中,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似平静,嘴巴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却泄露了他的不淡定。他没说话,双眸映着冬夜冷光愈加深邃莫测,紧紧凝视着她,似要看出个所以然。
沈略吸吸鼻子,耷拉下脑袋,长长的头发被融雪浸湿,可怜兮兮的,像个被遗弃在风雨中的小猫。
“还蹲这儿干吗?你是打算在这里过夜么?”他取下手套,向她伸出手。
昨天看到她跟那小子拥抱,他的确快气疯了,一直深呼吸努力克制着自己,怕像上次剪彩时撞到那一幕般,被刺激得失去理智,盛怒之下再次在两人间划下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开着车在除夕夜空寂的环线上绕了好几圈,脑中不自觉地做着画面回放。尤其是她竟然还主动回抱那小子!如果不是被他的灯光惊扰,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越想越气,最后出了城,他一个人在乡下光秃秃的田地里把整个后备箱的烟花嘭嘭嘭全放了。对着田埂恼火地踹了一脚的泥土,发泄过后,心情才好点。
回去后打开手机,一堆的祝福短信,他本想直接删除了,心思微动,遂逐条逐条去翻。看到她的名字后猛地一悸,结果……她是给他发短信了!还跟两个四五十岁的合作商撞词儿了!
他捏着手机气笑了,她怎么不再敷衍一点?转发的时候还署什么名啊?
憋了一肚子火,第二天一早故意不给她打电话,结果人家跟没事儿人一样,都不带心虚的。后来还是他自己没出息的忍不住了。
号码拨过去,接通后居然是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心立马悬得老高,什么愤怨、妒忌、憋屈……全忘了,抓起车钥匙就奔了出去,前所未见的失态把卓女士都吓了一跳。
来不及解释,他花了不到平时一半的时间赶到她家。敲门后没人应,他慌了神,用力一脚踹开,结果满屋子的乌烟瘴气人声喧哗,却没有她的影子。揪住那几个黄毛混混猛揍,依旧问不出所以然。
他仔细排查着她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帝华、别墅、罗羽巷……当在G大宿舍楼前的空地上看到她时,一颗剧跳的心脏这才舒缓下来。
她穿着白色的大衣,像雪候鸟一样任漫天风雪覆盖,孤零零的也不知在候谁,漆黑的眼眸像浸水的琉璃,盈盈中透着股可怜。
伸出的手都快酸了,良久,她才怔怔地握住,嗫喏道:“我脚麻了。”
他的大掌干燥温暖,她的则寒凉如铁。唐颂弯腰,索性将她打横抱起,她身上的凉气隔着厚厚的冬衣,依旧能传至他的胸膛。他心疼得要命,依旧没忍住嘴里的讥嘲:“大半夜的不回家反而蹲这儿,就算守岁你也守错日子了吧?”
“家里太闹腾。”她的两手环在他的脖子上,钻进他的衣领,冰砣一样,冻得他缩了缩脖子。
唐颂继续没好气地说:“我说的是帝华。”
“没带钥匙。”
“你不会借个公用电话打给我?”
“你在生气。”
唐颂一怔,冷冷地笑了,“你还知道我在生气?”
知错不改,活该!
他余怒未消,打开车门把她丢了进去,然后自己绕到驾驶座。将车内温度调到最高,又给她拿了一条毛毯,气咻咻地扔进她的怀里。
沈略被柔柔暖暖的毛毯盖住脑袋,鼻子突然一酸,前一刻还在憧憬能来个人把她带走……却没想到,带走她的,正是推她陷入如此境地的恶魔。
不是亲人,不是好友,也不是某个路过的好心人……
所有的热闹喧嚣褪尽,蓦然回首,只有他还在。
他把她周遭的人一个个驱逐,由此成了她仅余的依靠。然而,这个依靠是坚韧的磐石,抑或随时会塌方的雪山,她却看不清。唯一知道的是,她这一生,在没尊严的死去前,只能没尊严的继续攀附他。
“那……那晚,我跟他没什么。”她不知为何会来这么一句,脱口而出后自己都有些愣怔,恨不得咬掉舌头。
唐颂正准备握方向盘的手一顿,黑眸淡淡轻扫,才发现她脸上的不自然。她捏着毛毯没动弹,整个人蔫蔫的,如秋霜覆盖下的小草。
他伸出大手帮她擦湿湿的头发,什么也没多问,只是心里那堆沉冷的石头,霍然一轻。
沈略依旧怏怏的,不躲不闪,任由他动作。他叹了口气,“你先自己擦擦,咱再去买套衣服。”
正月初一的晚上,即便有开门的商店,也是早早就打烊了,他沿着昔日繁华的商业街往前开,硬是没找到一家营业的,最后低咒一声,取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沈略便看见一家商店哗啦一声升起了防盗门。
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趿拉着棉拖鞋迎了出来,敲开车窗说道:“哎哟,唐少,再晚会儿可就着了。”
唐颂朝沈略的方向努努嘴,“给她找身儿衣服,最好厚实点的,谢了。”
男人笑眯眯地打量她一番,也没问尺码,两分钟后,便拎出好几个大纸袋,一股脑全搁在车后座了。
唐颂对那人比了个手势,油门轻踩,缓缓启动车子离开。
约莫过了半小时,沈略才发现他在往城外开,讷道:“我们要回别墅?”
“去机场。”
啊?她蓦地惊回神,然后又呆呆傻傻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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