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一抹光打在尚怀勤脸上，他眼睛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他来回眨了几下，旋即瞪大，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兵士粗鲁地解下把尚怀勤缚在柱子上的麻绳，两手还是紧紧绑着。
车行高大的身材逆光站着，尚怀勤甚至看到车行微微笑了下，顿觉心里一阵抽搐。有人用暗色的布条结结实实地蒙上他的眼睛，尚怀勤觉出上面臭烘烘的味道，险些没呕出来。可是多日来吃的东西仅够饱腹，尚怀勤肚里空空，实在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被拖出去，不知走到什么地方，他被人押住，脚下也停了。
时玖看出来尚怀勤精神还好，起码没被虐待。至于饿肚子什么的，反正尚怀勤这些年酒肉穿肠过，肚子里不知道挂了多少油水，少吃点，刮刮油也不错。
尚怀勤听到一声怒斥：“车行！这就是你们给我们的诚意？！”
车行悠悠道，“不这样，怎么哄得时小公子来一趟？”
尚怀勤脖子上一凉，匕首冰冷的气息不受控的不断钻进尚怀勤的鼻端，他十分不敢置信，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时玖一个不经事的毛头小子，万一谈砸了自己怎么办？短短一瞬间尚怀勤脑子里循环往复了许多事情。
时玖却没空理他的琉璃心。
“这就是贵方谈判的态度？车行将军别忘了，外面还有我十万镇压军在等结果呢。”时玖的声音有些冷。
“时小公子，咱们还是开诚布公的谈吧。尚将军一条命换全体起义军的命，我劝小公子好好想想。”
尚怀勤闻言，心里头凉了半截。他非常了解起义事件的重要，更何况陛下还排了重军，要是这都没能全歼起义军，势必要承担来自陛下的怒火。换做尚怀勤，他自认不会妥协，大楚充其量多一名烈士。更何况时家尚家相互制衡，若是尚家因为这事倒了，时家一家做大，在大楚才是真正的一手遮天。
可这事情换到自己身上，谁也不想死。他喉头一动，不由得“呜呜”地叫起来。他甚至要感谢自己口中勒紧地脏布条方让他有胆子发出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的声音。
时玖牙齿被自己咬的“咯吱”响，心里头五味杂陈。
沉默许久，他的话音仿佛挤牙膏一般，从口中出来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你想怎么做？！”
“很简单。”车行的笑声震颤，“给我们三天时间撤退，起义军全身而退，我保证你们的大将军一根毛都不会少。”
时玖搁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被车行敏锐地捕捉到，他说：“反过来，若是镇压军攻城，我同样保证，第一个死的一定是尚将军。”
“车行将军在威胁我？”时玖问道。
车行耸肩，“小公子当然可以这么理解，但是你没得选。我们是鱼死网破，但是尚将军嘛，大好前程，可千万别在这里搁浅哦……”
尚怀勤似乎是被那句“大好前程”刺激到了。紧接着他脖子上一松再紧，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缓缓淌进衣裳里。尚怀勤顿时剧烈地挣扎起来。
“想好了吗？时小公子？”
时玖咬着牙没吭气。
车行嫌尚怀勤折腾的太烦了，索性给他一手刀，把他劈昏了过去。
尚怀勤迷迷糊糊地怕着，害怕自己真的死在这场军事暴乱里，又庆幸自己被抓起来，起码不会承受那么多怒火。
他再醒来时，入眼便是镇压军的帐篷顶。帐篷顶上用黑色的植物染料印了个“尚”字，当时尚怀勤十分满意，这会儿看这却说不出来的讽刺。
他喉咙有些干，想叫个人来，一张口，喉咙的地方一阵刺痛，他摸了把，脖颈的地方做了简单处理，已经摸不出血迹，可冰凉的刀锋压在自己皮肉上的可怖感觉。缓过来这回儿，方才想起来这回事。
谈话的声音在帐篷外面响起，不多会儿，时玖伴着常军医一同过来，他亲手掀开门帘，一抬头就看见尚怀勤瞪得溜圆的眼睛。
“尚……尚将军……”时玖的样子明显是松了口气，“您可算是醒了……常大人，您再给尚将军，可千万别处什么岔子。”
“哈哈……病人交给我，小玖儿就放心吧。”
时玖苦笑，“自然是放心的。”
“……起—义—军—”
时玖叹了口气，“您已经睡了三天了。”
言下之意是三天，起义军该散的都散了，雍州现在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尚怀勤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
时玖似是于心不忍，想了想还是说道：“起义军也算不上全都放走了，还有一个人。”
尚怀勤抬眼看他，时玖面不改色地说：“车行。”
尚怀勤喉咙里吐出一口浊气，嗓音嘶哑的不真实，“太好了。”
“你倒放心。”商瞿说。
彼时时玖是靠坐在铺了软垫的车厢里，嘴里“卡蹦卡蹦”松鼠似的囫囵个啃商瞿给他带来的干果，手上翻着本异闻志，闻言茫然抬头看商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商瞿说的是尚怀勤去关车行的那辆特制的囚车里的事情。
时玖失笑：“不放心什么？不放心车行保密还是不放心尚怀勤动手？没那么复杂，光天化日的，咱俩又在这，没事儿。”
商瞿觉得不对，想再问，却被时玖一个湿漉漉的亲吻勾的忘了事儿。
“还问吗？”时玖笑眯眯道。
商瞿默默地摸了把自己被啃出花来的脖子，果断地不问了。
时玖小小地笑了下，吐出一口气，依偎进商瞿怀中。他怀里总有种雄性的迷人气息，让时玖喜欢得紧。时玖不愿意把那些阴谋论讲给商瞿，这个人是他的，从很久以前商瞿把自己护在身后的时候，时玖就懵懂地想，他愿意用自己的全部去换这个人一生的快乐。所有的权术他都可以摆弄，尽管做不到把商瞿完全避开在黑暗之外，给他身边这个人哪怕一点纯净也好。
时玖悠荡着一双腿，夕阳烫金，斜穿进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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