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吃过一碗又填了一碗饭,时玖待他用好后,换人填茶,用的是自己带来的茶叶。
眼见苏启饮下一盏茶,时玖才放下心,去吃自己的。
饭后坐在长廊里,满池的荷花早谢了,池水碧色,几尾鱼儿嬉戏,时玖靠在廊柱上读商瞿写给他的家书。
“一别数日,如三秋之隔。”
时玖脑海里浮现商瞿皱眉头咬笔杆地措辞写信给他的模样。
这个呆子,时玖好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咬文嚼字。
“北边多事,需耽搁一段时日。然玖儿音容笑貌常在我心。诸事繁杂,聚少离多,所幸别离之时,玖儿知我心意。”
“边疆战事不容乐观,不论如何,我定拼尽所有保护你和你的大楚。”
时玖贪眼看了许多遍才缓缓折好信纸,靠在廊柱上想商瞿。
措辞生硬,时玖给他下了个定义,又忍不住勾唇,商瞿写信时定然眉头蹙紧,绞尽脑汁。只看断续的字迹便知。
他坐在廊下发他的呆,被人叫名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时玖?”
“啊?”时玖抬头一看,不由乐了,“怎么是你啊?”
楚天诚微笑道:“时小弟好生霸道,只许你来看先生,不许我来看吗?”
“不敢不敢。”时玖像模像样地给他团了个揖,笑道:“小弟一向最和善了。”
楚天诚让他一逗,登时哭笑不得。
“还苏先生最得意的弟子呢,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时玖和楚天诚具是一怔。
声音由远及近,对话还在继续:“就是,说就说两句呗,苏启那老头居然还罚咱们写大策。”
时玖本来还打算避一下,毕竟是苏启的地盘,闹僵了不好看,却没想到学院这一届的学生居然狂妄如斯,出言不逊倒罢了,竟然直呼苏先生名讳。苏启无子,就时玖这么一个亲传弟子,又是看着时玖长大的。
时玖原本已经迈出一步的脚踩回了原处,望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冷笑一声。
楚天诚闻言本在皱眉,听见这么一声也知道时玖生气了,想起来他在书院折腾人的传闻,心里反倒有些同情对方,负手立在一侧看。
“都说时玖善文,依我看,啧啧,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牛皮不就是吹破的吗?再怎么说人家也是苏启的亲传弟子,要是言过其实传出去,那不就等于在……”
“在什么?”
两人一边聊得正火,一边过了石拱桥,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就见桥后的回廊底下站着两个人,为首的正是他们谈话里的主角:言过其实的时玖。
也不怪他俩没看见,实在是拱桥和画檐挡住了时玖二人身形,所在的位置他们要走下桥才能注意到。
“不说话?那我帮你们回答吧,你们是不是想说,等于在打自己的脸面?”时玖脸上玩味的笑容和楚天诚古怪的表情彻底激怒了对方。
时玖不等他说话就冷下脸来,无视对方的怒容,冷然道:“天地君亲师,目无尊长,就算你有天大的家世,淮章书院也没有容你的地方!”
“哼,你当书院是你家开的啊?说赶人走就赶人走?”绿衫子的少年冷哼,“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谁……”
时玖怒极反笑:“我当真不知,不如二位说说,让我张张见识?”
绿衫子的少年刚要说话,却被旁边青色衣袍的少年拦下,他终于直视时玖,微昂下巴,拱手见了个礼,眼神里却全是倨傲。
“不才晚生裴通远有礼,家父裴俊。”裴通远势在必得的模样看得时玖一阵恶寒。这人是怎么进的书院,现在书院的门槛都这么低了吗?
虽然自己当年仗势欺人的事儿也没少干,可是比脸皮,时玖确实比不过裴通远,不由在心里道一句,输了输了。
裴通远的底气不是没有由来,裴俊其人虽年过半百,没有他名字这么俊,但是他妹妹是真真的天香国色,如今陛下后宫里的贵妃娘娘,为皇帝生过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裴贵妃正得圣宠,裴俊炙手可热,那是如假包换的国舅。
时玖也立马猜出来那位绿衫少年的身份,同裴国舅家大公子形影不离的,永安侯曹璐家的二公子,曹询。论辈分,他还得叫时玖一声堂哥。
时玖上下打量曹询几眼,长得倒还算过得去,只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油头粉面,看气质分毫看不出这人是曹瑜的侄子。
“噗嗤——”
这一声格外突兀,惹来绿衫少年的怒瞪。楚天诚忍俊不禁,摆摆手道:“你们继续、继续……”
时玖也笑:“原来是裴国舅家的公子,时玖可算是大开眼界,见识了国舅大人的家教。”别人或许听了国舅爷三个字就如雷贯耳,时玖可不会。他爹的地位是打拼出来的,他的贡生是自己考出来的,时诵一向看不上踩着女人钱财晋升的人,时玖倒是圆滑许多,放在平时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一笑而已。可是这两个人居然拿苏启开玩笑,时玖这才生出要教训他们一番的想法。当然,他不可能赶走这两个人,他们的家世确实有些麻烦,国舅既然能送来一次就有第二次。自己给自己树敌不说,赶走也不现实。
所以要用一个,既能让裴通远吃亏,又让他不能声张的主意。
“你!”
裴通远还算有点脑子,拦下了曹询。若是只有时玖这个人倒也不妨,时玖的父亲可是一品镇国将军,又掌镇北军帅印,得罪时诵没好处。反正口头上便宜也占了,裴通远见好就收,想说两句给时玖和自己台阶下也就罢了。
但是时玖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放人?
时玖突然换了个笑脸,道:“久闻裴公子墨宝出众,百闻不如一见,不如裴公子让时玖开开眼如何?”
曹询讥讽地瞥了时玖一眼:“裴兄的墨宝本就出色,还用你来献殷勤吗?裴兄挥手一作就是你拍马不能及的!”
这话说的不客气,裴通远觉出一点不对来,甚至心里还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时玖勾唇,笑出颊边的酒窝。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来打个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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