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通远尴尬地笑了一声，时玖也不管他。
吴川就像没听见他俩方才的冲突，只抖开纸张定睛看时玖写的字。
裴通远二人在后面一看，顿时震惊。
曹询更是脱口而出：“怎、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时玖淡淡反问。他原本师从苏启，就是跟着苏启入门学的字，不如裴通远师从书法大家，但是胜在苏启给打的底子好，笔锋间又见时诵的凌厉，二幅字相比，裴通远确实见功夫，时玖却自成一体，大气混成。
吴川也点头，“你这‘难’字确实比从前要有进步，虽然你入门从苏老，但是筋骨颇有自己的风采，离自成一体还差点意思，还得勤练习，可不能懈怠。”
时玖自然知道吴老在敲打自己，欣然受教。
裴通远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们二人的字不同门，至多不过平局吧……”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嗤笑。
声音时楚天诚身后的另一个人发出来的，他语气间带着几分轻蔑：“第一次看见技不如人还如此理直气壮的，佩服佩服。”
“华章。”楚天诚叫了他一声，脸上却没有分毫生气的意思。
裴通远一阵气苦。
曹询呵斥他：“你一个奴才，主子说话的时候哪有你插嘴的份？”
华章好笑：“又不是你家奴才，你管的着吗？”
时玖也不好再任由这二人就这么吵下去，出声道：“二位先冷静一下，其实，我的作品还没有展示完。”
这下子果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他。
裴通远蹙眉：“你这幅字明明已经是完整的《长恨歌》了，没展示完是怎么说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写毁的字可不能算吧。”
吴川眼中突然精光一闪，明白过来。
时玖笑了一声，道“当然不是。”
挪开桌上镇纸，下面还压了一纸《长恨歌》，是用行书写的，字体同方才那张也有些区别。
“这，这什么意思？”裴通远哑然，“不可能啊……这个时间只能勉强默完整篇，就算你速度再快，哪里多出这一倍的时间？”
“一柱香的时间确实只够写一份，但是那是在用一只手默写的情况下。”
“你什么意思？”裴通远皱眉不解。
“意思就是，”楚天诚替他解惑：“后面这一篇是时玖用左手写的。他能同时左右开弓，还能写不同的字体。”
“这……”
时玖那篇行书的《长恨歌》亦是行云流水，半点不见仓促。
这样一来，胜负一目了然。
时玖转过来面向裴通远，轻笑着看他涨红的脸：“裴公子，你输了。”
时玖目送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吴川无奈摇头一笑：“你啊……”
时玖乐道：“多亏了我小时候先生总罚我十遍十遍的抄书，我不敢让他看出来，还惦记偷懒，才慢慢练会这个本事，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楚天诚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裴通远这人肚量可没多大，你当心他给你使绊子。”
“不会的，”时玖朝他眨眨眼，“他不会说的，除非他想同我比试书法这事闹的人尽皆知。但是他今后也不会再冒犯苏先生了。”
“再说，就算他不要脸面了，他人在淮章书院里，还能搅和出什么风浪。”
时玖这么说着，收了文房四宝，一抬头刚好瞧见苏启。
苏启站在窗外，捋了把胡子，看了时玖一眼就转身走了。
时玖同吴川和楚天诚道谢之后，也追着苏启去了他的书房。
“说说看最近都读了什么书？”苏启坐着品茶，也不看时玖。
时玖一听这语气就头皮一麻，先认错道：“徒儿会试过后，得意忘形懈怠了，徒儿知错了。”
“唔。你倒机灵。”苏启道。
时玖刚舒了一口气，头颈上就是一热，“啪”一声脆响，搪瓷杯碎在脚边。
“你在你那庄子里一混就是半旬，告诉你的学如逆水行舟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时玖，是不是考中贡士，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时玖到现在也发自内心地反省连日的懒怠，自己脸上一红，晓得苏启是怒其不争，只得深深低俯身体，前额触在手背上，连身上的茶水和茶叶都不敢拂，乖乖受训。
苏启话不多，但是字字都敲在时玖心坎儿，“你这样不上进，先生怎么放心把大楚的未来交给你？”
时玖眼见苏启鬓角的斑白，心里一阵悸动：苏先生老了。他闷声道：“徒儿知错了，日后必定以此为戒，再不懈怠，成长成独当一面的人。”
苏启又盯了他一会方才叹了口气，“你起来吧，先看看这个。”
时玖站起身，接过苏启递过来的一本折子，翻开一看就愣住了。
“这是今早送来秘阁存档的誊抄本。”苏启道。
时玖浏览一遍折子的内容，心惊之余也觉得是意料之中。
河阳四州水灾虽然缓解，但是当地官仓也空了。此外，最麻烦的是，流民暴动杀掉了雍州知府，昌州知府也畏罪远逃。因为乱民头领车行被下狱，暴动乱民树倒猢狲散，朝廷只能下密旨，令陈州、锦州知州暂分领河阳四州。可是二州迟迟找不到合适的知州上位，二位知府统领四州也不是长远之计，河阳刺史正是为此事上奏。
“不瞒先生，”时玖长出一口气，“河阳事变实是徒儿心中一根刺。如果河阳的百姓仍然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徒儿心里实在难安。徒儿想领任雍州知州。”
“贡士外放不难，难的是治理得好无功，捅出篓子有过。你可得想好。”
时玖笑了：“徒儿当日既然有胆子管叛军的事情，现在自然也有胆子收尾，何况……先生既然给徒儿看折子，不就是有心为之？”
苏启笑了笑，“不错，去了趟河阳，倒是有担当了。”
时玖手里攥着那本折子，想起了河阳的流民，一时无言。雍州太守是在暴乱中被杀身亡的，许多外派官员都有顾忌。就是从车行这层关系，昌州也明显更好治理。可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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