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襄所住的院子是侯府里风水最好,地理最广阔的地方,即便冬日依旧有翠绿的松树耸立,清新雅丽,绕过花园,寻雯见着行礼,“夫人,二姑娘好。”
袁氏嗯一声,她一向是对待仆人宽和的,眉端微蹙,关心的询问,“襄儿这几日可是大好了?”
寻雯垂头,如实回答,“姑娘昨个儿夜里睡的反复,怕是仍旧胸闷,才个回来就歇下了。”
这话不假,南襄从来没觉得身上的病痛如此难熬,出去吹了风回来就感觉头昏脑涨,有些晕乎乎的跌榻上,搂着软软的枕头半偎着,神色难受。
袁氏进来就瞧见大姑娘没精打采的躺窗前的美人榻上,满怀关心的扑过去,“我的儿,这是怎么的?脸色如此苍白,快去请了大夫来。”
后句话是对着外头丫鬟说的,云缕也瞧见,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一侧没有说话。
南襄是闻见一股子清淡的桂花香味才睁开眼睛的,一眼就瞧见了榻边上的妇人,两鬓整整齐齐的梳着,眼角的褶皱有些多,但胜在她的一双眼,双眸柔和多情,让人不自觉的如沐春风,不得不说,袁氏还是有些手段的。
见南襄愣愣的不说话,袁氏忙把另一边的枕头拿过来塞她手肘下面,让她更加舒适,话儿间也温柔体贴,“昨个儿云缕胡闹,让襄儿跟着受罪了,娘跟你道个歉,嗯?”
说实话,对着这么个情势,南襄真格的撂不下脸子,但依旧清冷孤傲,“那就趁着这个节骨眼,开个宴会吧,把樾壬的身份宣扬出去。”
樾壬?
袁氏心底里打鼓,这个南襄什么时候注意上那个庶子了,不该是这样的情绪啊?
再多怀疑她也不敢逆着她来,索性顺着话尾说,“行,这是个大喜事,正巧梅园里的花开的盛,下些帖子让你们姐妹聚聚,襄儿勿需操心,娘指定办的体面。”
南襄听她这一口一口的娘,眯了下眼,没有争辩什么,点头应和一声,有些困意缠绻,浓密的睫毛慢慢的垂下,赶人出去,“我困了。”
袁氏立刻明白,拿了薄毯盖在她腰际,起身示意云缕出去,一路都没变换表情,直至回了自己院子关上门,才收起了往日的温柔模样,脸上冰冷狰狞,边抚着手腕上的玉镯,边嗤笑一声,“呵,既然那么喜欢那个小子,就让你们一起去送死。”
成威侯府的帖子发出去,各世家的夫人都领着姑娘公子的来捧场,不为见那个从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庶子,而是为了那个一直自称独得侯爷宠爱的袁氏,看她打不打脸,庶子都多大了,指不定侯爷在外头养着多少个!外室没搬上台面呢,真当自己是独一份的蝎子粑粑了,切。
多数来瞧热闹的,少数是真心的来恭贺,但这场面依旧很大,因着冬日里难得有个宴会什么的松快松快,直至宴会前一天,南襄才猛然发现,她竟然忘了宴会的主角。
程樾壬自从祠堂出来就一直呆在前院的书房里,刚开始仆人们还算规矩,毕竟是认祖归宗开了祠堂的正经主子,自然不敢怠慢,但侯爷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仆人不规矩,有时是饭菜问题,多是放凉或者夹杂着雪粒子的,几日下来也没人管这档子事。
随着夫人的不过问,仆人胆子逐渐大起来,经常把他的饭菜调换了,一日三顿连个荤样都没有,就是白菜馒头,便如此时,书房的桌几旁端正的坐着个男孩,手里抓着硬如石子的馒头慢慢啃着,挑了挑没几片叶子的汤,低垂着眉眼喝了一口,汤水冰凉刺骨,程樾壬有些难以下咽的皱了皱眉,还是慢腾腾的把剩下的馒头都吃光了,按了按饱腹感的肚子,站起来去了屏风后,不大会儿又转出来,手中拿着个磨的锋利发亮的铁片,低头对着微弱的烛光比划着,深邃的眸子熠熠生光,眼角扫了眼光滑的桌面,耳朵听着外头的仆人断断续续议论声,“这穷小子,就是进了侯府也不是个富贵身子,那馒头做的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可人家硬是吃光了,真是条贱命…”
随着距离远,程樾壬也听不清了,在烛光映衬下的没有血色的唇竟还扯了个笑,只不过邪佞危险,这待遇对于他,真算不得什么,刚开始进入乞丐堆里的时候,他甚至能为了一个从酒楼后街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馒头跟别人打的头破血流,现今白给他一个,凭什么吃不下去。
夜幕刚刚降临,仆人听见后头的消息,慌里慌张的也不敲门直接跌进来,语气急促不安,“三少爷,姑娘,姑娘请您过去…”
小厮的嗓音带着颤音,随后又冷静下来,他家大姑娘有着严重的洁癖,若是,不拾掇的话,三少爷邋遢的模样自然入不了姑娘的眼,那么,他也就该贪不上什么官司的,这般想着抬头扫了眼前方的男孩,眼尖的发现他左袖摆那儿有些血污,慌张的心落了落,镇定的又禀报一次,“大姑娘请您过去。”
程樾壬把那一小块儿的铁片贴身放好,蓦地想起祠堂上的那一抹墨绿色,侯爷最宠爱的女儿,男孩狭长的眼尾一挑,心下道确实是个有用的东西。
小厮拢着灯笼走在前头,于后的程樾壬反复摩挲着受伤的拇指,心底里有些跃跃欲试,到底是顾忌着如今的身份,压抑下喷涌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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