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难得放了晴,家家户户都在晒衣晒被,湖边棒槌声此起彼伏。
雪还未融,周围都亮了起来。
杨容姬去街上采买,漪儿跟在身后,路过街角,有人在叫她。
轻轻的转过身,是几月未见的潘安。
他从前总道真巧,又偶遇了,这次却没有。
两人都没有动,于是隔着一段距离,潘安道:“我回来了。”
杨容姬眼皮颤了一下,微笑道:“回来就好,年关也近了。”
潘安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可有好好写诗?”
杨容姬道:“有啊。”
潘安道:“可有每天都开心?”
杨容姬不回答,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得去街上了,郎君,告辞了……”
杨容姬转身,潘安在后面唤她。
脚步不停,她未曾回头。
她若是回头,会看到潘安手里有一枝珠钗。
杨府没有冷清下来,一切准备都在迎接新年,家仆将杨容姬院落里的东西都抱出去曝晒,屋内一下子空了。
窗前的懒梳妆早已凋谢,推开窗,外面还是皑皑白雪。
杨容姬就坐在窗前,打开一个木箱,里面都是字稿,五日一诗题,这里面有二十首诗。
她一张张的看过去,最后整整齐齐的放回了盒子里,上了锁,将钥匙埋进了窗前的花盆里。
擦了擦手,坐了回去。
当断则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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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崇又去各处参加宴席,估计又是深夜才归。
绿珠换下来繁琐的冬装,穿了一身轻便衣裳,踏出了大门。
门外家仆在扫雪,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绿珠回道:“难得晴天,出去湖边晒一晒太阳。”
家仆点头:“姑娘当心莫着了凉。”
“好。”
宋袆在屋内绣着帕子,忽听有人敲门。
这个时段有谁会来?
警惕的去开了门,见是绿珠,宋袆掩藏不住惊喜。
“师傅!”
绿珠温柔的笑了笑,踏进她的屋内。
“袆儿,近来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只是这些日子,怎的不见师傅出门。”
“石崇整日在家,我不能擅自出门。”
绿珠握住宋袆的手,开门见山:“袆儿,此次前来,我是有一事相求。”
宋袆拉她到床沿坐下,摇了摇头:“师傅的事就是我的事,何来请不请,求不求?”
绿珠握紧了她的手,道:“我想救一个人。”
“谁?”
“杨容姬。”
宋袆不可思议的愣了愣,慌忙问道:“她怎么了?”
“她的父亲杨肇战败了,君王下令,要将杨肇及其妻子女儿一同流放。”
宋袆惊诧:“这……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走动。
绿珠再一次问道:“所以,袆儿可愿跟我一起,试着挽救一下?”
宋袆道:“那日我在阁楼上方吹笛,曲罢却无人反应,只有杨家容姬对我微笑,替我鼓掌,又有一日我走路太多累了渴了,看到一小摊,便去坐着,结果周围人都不愿与我同坐,我险些落泪,而容姬却在我对面坐下,歌姬位卑低贱,这些善意,宋袆永生不能忘。师傅自小便教宋袆,要知恩,要为善。”
绿珠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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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月楼是最大的歌舞姬馆,不少人在此寻欢作乐,或看美人歌舞,或一夜春梦。
清月楼的老板与绿珠是旧相识,当年两人一同被卖,一同学歌舞,如今十几年过去,一人归石崇,一人开了清月楼。
绿珠踏进去,熟门熟路的撩开层层帷帘,推开了后院的大门。
二十出头的女子在院子里唱小曲。
绿珠叫她:“阮娘。”
阮娘跑过来,拉着她左看右看,惊呼:“绿珠你一点未变。”
绿珠跟着她坐到了石桌旁。
阮娘给她倒了热水,感叹道:“自你去了金谷园,我们两人就没有见过了,如今一切可好?”
“尚好。”
“当日石崇以十斛珍珠换得你,那些客人来了我这儿,都在议论,有人说不值,有人轻蔑,他们一面视女子为玩物,一面又离不得女子,听的我冒火,关键是有些女子也在鄙夷,同为女子,怎么如此苛责呢?她们不知,我却是知道的,你是不会用男子一枚铜子儿的。”
绿珠摇头,缓缓道:“我吃的可是石崇的,穿的可也是石崇的。”
“那今日他不在,你呢……怎的不穿锦衣华裳?”
绿珠轻笑。
“阮娘,我问你,近日王渊,是不是还常来?”
阮娘“啧”一声,手拍了桌子:“他呀,就没有一日不来的,都要成亲的人了还总往这儿跑,收都不收敛一下,前些日子看中了一个歌姬,那歌姬是不卖身的,赎身的钱都给了我一半,他非要那名歌姬,还是我拿了五百两银子才平息,又把歌姬送到洛阳城外才免的被他糟蹋,不就是背后有个王家么,我真想治一治他,只是这王家,是碰不得的。”
王与马,共天下。
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兰陵萧氏几大士族,王氏最为尊崇,王家与司马家,可是共享天下的。
绿珠伸手转了转瓷杯,低声道:“阮娘知道宋袆吗?”
阮娘睁大了眼睛,笑道:“自然是知道的,就只有几个月,已经名满洛阳了,听她一曲笛,真是不容易,她是你的弟子吧?”
“是呀,及笈不过几个月,见客不过几个月,但在此之前啊,已经吹过了几百支竹笛,亦磨损了几百支……阮娘,我让宋袆在这里替你揽一天生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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