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容姬醒来时,天色尚早,潘安却已经不在身旁,枕边有一方手帕,上面写着“早朝”二字。反面其实还有字——娘子勿念。
她放下帕子,漪儿已经走了进来,手里托盘上放着沉甸甸的发冠,发钗。
她让杨容姬坐到窗前,为她梳妇人发髻,只不过梳到一半,杨容姬的脖子已经难以承受,额前碎发拉扯着头皮。
她问:“漪儿,日后都要梳这般的发髻么?”
漪儿替她戴发钗,答道:“今日是要拜舅姑的,所以须得隆重装扮,日后若是女郎不喜,那咱们就不梳了。”
杨容姬又看着面前深紫色的衣衫,再看看繁琐的发髻,在头脑中幻想了一下,叹了口气,忧愁道:“我其实还是个少女,我还是更喜浅嫩颜色。”
漪儿道:“女郎穿浅色更好看,只是咱们今日的穿着需要符合礼制。”
杨容姬点头:“对,这是礼制。”
“女郎记住,待会儿要去厨房亲自做一顿饭,馈舅姑,潘家家主已经不在,所以只需拜夫人,为她准备吃食。”
“好。”
潘母邢氏喜欢吃什么,杨容姬并不了解,于是去问了院子里的婢子,婢子显然并不了解,杨容姬便开始猜测,门前都是梨花树,那么潘母该是爱吃梨,曾听母亲说,她与邢氏曾在茶楼吃茶,潘母点的小食都是甜品。
厨房里,厨娘静静的候在一旁,看样子是需杨容姬全程亲手而做。
杨容姬并未怎么下过厨,但万事都不会难住有心之人。
她朝厨娘及周边婢子露出和善的微笑,开始准备。
梨去核,中间放置蜂蜜,与牛乳同蒸煮,适合如今干燥的气候,梨肉软甜,梅干果脯放入,解腻。
这只是一道甜品。
清晨时分,胃口一般不大好,新年刚过,大鱼大肉也都吃了遍,清粥小菜未尝不可。
杨容姬煮了荠菜粥,里面放了时行的肉脯。
漪儿看着她如此认真的模样,笑问她:“这么几样,那女郎的夫君呢?”
杨容姬反应过来,原来潘安尚未食过早膳。
她见周边有鲈鱼,便动手清理了干净,其实她不太懂如何处理鱼肉,但摸索了一会儿便知道了门路。
鲈鱼用来做什么呢?
做鲈鱼粥。
漪儿在一旁替她燃了灶火,杨容姬细细切着鱼肉,她道:“漪儿可知,有一位官员,他在秋季辞了官,辞官总要有个理由,有人是退隐,有人是年老,有人是厌倦,他却说,西风起,他闻到了家乡吴地鲈鱼莼菜的味道,请求辞官归乡。”
漪儿感叹一声:“理由如此,恐怕那时的皇帝也会毫不犹豫的应允吧!”
他是后来的张季鹰,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
絮絮叨叨间,早膳已经备好。
临出门时,杨容姬突然胆怯,踏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
漪儿疑惑的望着她,突然转了头,朝外面看去。
潘安笑意盈盈的从院外转了进来,他还穿着朝服,一派正经。
杨容姬也看到了他,对他招了招手,像唤小狗一般。
潘安走过来,杨容姬悄悄地靠近他,潘安配合她悄悄地弯腰。
杨容姬轻轻地问道:“母亲爱吃梨吗?”
潘安回道:“爱吃。”
杨容姬便拿过调羹,递与他,看着他道:“你先尝一尝吧!”
潘安舀起来一勺梨子汤。
甜到喉咙发紧。
他喝了下去,面不改色:“这味道……很不错。”
杨容姬放心了,拿过托盘,又让漪儿端来方才做好的鲈鱼羹:“这是为你做的,趁热吃了吧。”潘安含笑接过,看着杨容姬跨过门槛,走出院落,直至不见身影。
尔后,他吐了吐舌,走进厨房,喝了一大碗水。
太甜了。
杨容姬相处过的主母,只有杨氏一人,杨氏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又有远见卓识,豁达胸襟,是一位睿智的女子。
而潘母是何模样,她不曾有过想象。
杨容姬行过府内花园时,邢氏已经稳稳当当的坐在了大厅。
她唤了身边的嬷嬷过来,轻语:“我的发髻是否得体?”
嬷嬷颔首:“得体。”
邢氏又道:“待会儿若是容儿做的饭菜不好吃……那我也得吃下去,不能拂了她的一片心意。”
嬷嬷轻笑:“夫人说的对。”
邢氏将手中的匣子打开,皱了眉:“亲家母是个见多识广的女子,容儿在她身边长大,这样的礼物,也不知她瞧不瞧得上?”
嬷嬷无奈的拿过匣子:“夫人……您就安安心心的坐着罢!该紧张的是新妇才对。”
如她所说,杨容姬确实慢慢的紧张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端庄的来到了大厅。
邢氏也已经端庄的坐在了榻上。
杨容姬将托盘递给漪儿,双手举过头顶,跪下,拜邢氏。
裙摆太长,起来时险先站不稳,头上的发钗仿佛也要掉落,杨容姬突然很想笑,硬生生的憋住了。
她接过托盘,稳稳的递给了身边的嬷嬷,安静的退在一旁。
杨容姬道:“母亲,这是儿媳为您做的炖梨,还有荠菜肉粥。”
邢氏一听,喜上眉梢,恰恰合了她的胃口。
梨子软糯,小粥清淡,邢氏满意的点头。
都食过后,邢氏呼她上前,拉着她的手,将匣子递与她,道:“这是昔日你父亲亲手所制的玉佩,与婚书放在一块,如今,该是交于你了。容儿,自此以后,你便是安仁的妻子,我们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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