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向来温和的男子突然之间默不作声,睡前看了你一会儿,随后翻个身不再有动作,这是何意?
漪儿和杨容姬探讨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他累了。
那时杨容姬正将箱子中的书都拿出,细心的摆在架子上,漪儿在一旁擦着书架。
她抱着一本书,是笔记小说,潘安特意买来,大约是怕她无聊。
今日窗外是阴雨天,闷沉沉,使人容易……多想。
“漪儿,昨天安仁归来时,盯着我看了好半响,而后自顾自睡去,似乎心情并不好,这是什么缘故?”
漪儿慢下来动作,想着昨日去送吃食,他们三人正在忙,潘安似乎手都不想抬起。
她了悟:“潘郎这是累了,记得从前家主处理公事,也是时常累的连话都不想说,夫人便在一旁说着新鲜事儿,也不需要家主答话。有时家主忙到太晚,夫人便将房间让给他,自己去了隔壁厢房睡,因夫人还要早起,怕吵到了家主。”
杨容姬恍然大悟:“原来是累了,昨晚我见那张柳和手肿成了包子,恐安仁也成了这般,便从匣子里翻出来从前母亲给的药粉,递与他,想让他每晚泡泡手,他只瞧了一眼,便默不作声别了头过去,随后便自顾自睡下,我起初以为,这是他不高兴了,如今我知道了,只是太累了。”
漪儿点头,附和道:“应当是如此。”
杨容姬将书放回书架,突然意识到最近自己有些咳嗽,便对漪儿道:“近来我有些咳嗽,晚间咳的多一些,安仁今晚估计又要忙到很晚,那今日我便去隔壁客房睡,免得他睡不安稳。”
漪儿回道:“待会儿我便去将床铺铺好。”
“好。”
书都摆放了整齐,杨容姬已经对潘安的习惯有了一些了解。
他喜亮光,故而烛台灯油要多,同时烛台要放在水盘之中,防止走火。
他爱用狼毫笔,清晨第一件事便是练一幅字。
邢氏给她看过潘安从前的字,最多的是屈子《离骚》中的诗句,譬如“哀民生之多艰。”一看便有一股浩然正气。
之后字帖便画风突变。
--既含涕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
一看便是一股温柔缱绻。
一看又知,这位郎君有了心上人。
.
午膳时,潘安同欧阳旭,张柳和在一处吃饭。
饭食简单,却滋味尚好。
侍从递上来了卷轴,是从前官员描的地形图,何处有丘陵,何处有田地,何处是平原,卷轴已泛黄,大约还是汉朝时所绘。
卷轴虽小,但各处都有详细记载。
潘安端详了片刻,对着众人道:“这幅图虽过了百年,但沧海变桑田也需万年之久,故而我们可以依照这幅图规划农事,现下需要一人,走遍田地,记录下如今百姓都在地形上种些什么,我看了一下,发觉这项差事,非张柳和莫属。”
张柳和端着碗,愣住。欧阳旭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同情。
他向来掌管税收以及户籍迁移等事,从未切身走遍田地,这个差事落在他头上,实属有些惶恐。
不过他很快应承了下来。
长官有令,自当遵从。
在冬日阴雨天出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如今政务繁杂,一切都需尽快处理好,多拖一日,便多一日凌乱。
张柳和带着墨笔纸张,由随从撑着伞,开始探访田间地头。
冬日草枯黄,又兼阴雨绵绵,总容易徒增感伤。
天地辽阔,呼吸在空中蔓延开来,晕成轻烟。手一伸出来,风便刮着手,生疼。
张柳和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土里,侍从在一旁抱怨:“您可是得罪了明府吧,不然怎么会受这份罪?说不准此时,明府正悠闲的在县衙看书品茶。”
张柳和并没有这么想,不过这份差事,他真的不太满意。
两人闲谈间,已经到达一处田地,田间残留着植物根茎,侍从走上前去辨别。
“这似乎是甜瓜。”
“那边山上的树木是什么?”
“这是梨树,那边是柿子树。”
道路尽头便是又一片田地,二人举步往前,却见那边走来一人。
披蓑衣,带斗笠,无人撑伞。
他的步履从容,腰间斜挎着竹篮,似是捕鱼的渔夫。
山间荒野,难得又见一人,二人便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瞧。
直到来人走近,面容逐渐清晰,二人瞪大双眼,慌乱行礼。
“明府……”
潘安抹了下脸上的雨水,点了点头,从田间团起泥土,用油纸包好,做好标记,又拿出布帛制成的地图,同样做好标记,之后将泥土放入腰间竹篓,再次离去。
他孤身一人,背后是烟雨朦胧,前方是田间垄头。
田埂之上有山楂树,潘安蹲下身子,摘下一颗尝了尝。
河阳此时白日温度较高,夜间骤降,故而果实甘甜多汁。
他果然又摘下许多,却不再放入口中,而是细心的放入蓑衣之中,而后继续往前走。
谁受罪?谁抱怨?
张柳和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不再懈怠,侍从亦不再过多言语。
再多的猜测,都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
欧阳旭渐渐明白了为何要让张柳和去田野间走访。因他是河阳人,对地行定是十分熟悉。
而自己阅历丰富,潘安便让他翻阅河阳县志,找出收成最好,税收最多的那一年,卖了什么,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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