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什么?我的心里惴惴不安地想着。
“妈责怪你了?”隔了一会儿,他继续问。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轻轻摇了摇头。
金樽,总是从容淡定的金樽,却什么事也逃不过他那双眼睛。
一双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很怜惜地摩挲。
我抬起眼睛,他也正看着我。
那双眼依旧寡淡,但我从里面挖到细细的温情。
“不要怪妈,好不好?”他说。
“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他说。
他的声音是那么温和,却有一种让人折服的力度。
看着这样的他,听着这样的话,我又怎么不点头呢?
他终于轻扯了嘴角,一朵淡淡的笑在他脸上慢慢晕开。
“榼是妈最疼的孩子”金樽缓缓开口,我静静地听,“因为榼从生下来就不会走路,妈对他一直充满愧疚,所以她用尽全力疼他,宠他,爱他。她从来都不允许榼受到一点点伤害,可是妈越是这样,榼越不肯走出妈为他营造的世界,他非常自闭,有很深的自闭症,在你来之前,他从来没有下楼和我们一起用过餐,那天是第一次……”
我微微地怔住了。
“榼很怕生人,每见一次生人他都会生一场大病”金樽的眼睛闪了一下,“但是,榼却不怕你,甚至他愿意接近你,因为有你,他愿意下楼了,肯和我们用餐了……”
“不是……”我呐呐地摇头,也不知道自己在拒绝什么。
金樽伸出手,抓住我胸前那只翠蓝的荷包,“知道吗?这荷包是榼五岁那年妈亲自上峨嵋山青松观向云泥师太求的,妈说云泥师太是一代大师,经过她手的荷包都带着禅气,定会灵验。从求了来,榼就一直贴身带着的,如今云泥大师已圆寂,这荷包就成了绝品。想不到榼今天赠了你……”
我张大眼睛,暗暗吸口气,听金樽接着说道。
“以前榼的眼睛里只有自己,这并不是他自私,而是自闭者的一个特状,因为他们眼睛里是看不到别人的,可是,现在榼变了,他的眼睛里有了你的影子”
“啊?”我不解地看着他。
金樽突然站起身,“刷”地扯开了占据一整面墙的衣橱门。
我浑身一颤,惊讶地张大了眸子。
满眼都是深深浅浅的紫!
淡紫的长裤,金紫的长裙,葡萄紫的袍子,粉紫的小衫……
金樽随便抽出一件放在我的面前。
那是条浅紫白色小碎花连身裙。
“你看”他翻出裙角,露出一枚彩色的标记。
彩绣的古朴酒器,酒器上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
酒器与玫瑰反差极大,却又能相得益彰。
非常的醒目和标新立异。
我用手抚着那枚标记,想起了我身上的那条长裤,那上面的和这只酒器的形状是一模一样的。
金榼……
这个名字从我脑中迅速刷过,我询问地抬起眼来。
金樽冲着我点头。
“是榼,这些衣服全是他设计的……”
我张着嘴巴,有些不敢确信。
这些漂亮精致的衣服全是出自一个十岁男孩之手?
“他从小就有这方面的天才,这枚酒器是他的设计的标志,玫瑰大概是你名字的协音”
听着金樽的话,我抓紧了手中软滑的布料,身上一阵轻颤。
说不感动是假的,我那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三哥,竟然才花了几天时间就替我设计了满橱子的衣服。
他是怎样赶出来的?
又熬了几个不眠夜?
况且这深深浅浅的紫色,像紫桑葚,像紫色满天星,像紫色精灵,不阴暗,也不张扬,只是自我的存在着。
这个颜色才属于我啊。
一个十岁的文弱少年,却完全解读了我的内质。
我,只是一个存在于茫茫人间的紫色幽灵。
“谢谢……哥”我抚着衣物轻声道谢。
“它很适合你”金樽的声音透着真诚。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金樽点点头,静静地低头看了我一会儿。
我仰视着他。
他突然对我笑笑。
“要好好对榼”
说完,他转开身,轻轻替我带上了房门。
我立在原地,金樽在话还在响着。
“要好好对榼……”
“要好好对榼……”
他是什么意思呢?我坐在床头,咬着唇默默地想着。
本来金榼就是我的三哥,而且榼对我那样好,我怎么能不对他好呢?
虽然我很难把柔弱俊美的榼当成哥哥。
我们两个同岁,相较起来,倒觉得他更像弟弟。
呵呵,我会把他当成弟弟一样宠着的。
这样想着,我轻轻脱下身上的那身男装,将手中的长裙套在头上。
长裙摇曳地盖过了脚面,我轻扯着裙角,来到镜子前。
镜子里是我不认识的女孩,被一身团团的紫色包围着,张着的大而乌黑的眼睛里有着困惑。
我试着扯了扯嘴角,对着镜中的人儿微笑。
然后又吐吐舌头,踢踢踏踏地来到衣橱前,张开手臂,抱了一大堆衣服在床上。
然后我疯了一样,一件又一件地试着。
没想到越试越兴奋,直到身上冒出一层细毛汗,我仍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正在我试的不亦乐乎的时候。
突然听见谁在尖声叫着我的名字。
路平蓝!?
我惊慌起来,连忙往下扯着裙子,可越是着急,狭窄的裙身越是卡在肩膀上下不去。
正在这时,路平蓝已经怒气冲冲地冲进门来。
“啊”我惊叫一声,张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张宽阔的玻璃窗,玻璃窗外是鱼一样急匆匆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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