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妳瞧着前头,小心别脱队了。」她嘱咐心蝶。
「我知道。」放下帘子,心蝶张望着大前方的队伍,果然皇上跟前的太监公公在前头已经叫停了,大队人马就候在尖宫附近等待晚膳,想来今夜就要在此处的住宫宿下了。
「快放下轿子,别闷坏我家格格了。」心蝶忙回头喊道。
「等等。」若兰在轿子出声阻止。
「格格?」心蝶不明白主子喊停的理由,她微微掀开轿帘子问道。
「让他们把轿子抬到道旁,」若兰顿了顿,透过轿窗上的纱帘,她柔声对心蝶道:「在远远儿的那棵大树旁放下我,好吗?」
尽管心蝶不解何意,可她家格格知书达礼,向来好声好气的,连待她这丫头也客气有礼,让心蝶从不忍拂逆她家格格一字半句。「好,格格,我这就吩咐公公们把轿子扛到树旁。」
她不问原因,即刻吩咐扛轿的公公们,把轿子停在那棵远远儿的大树边。可事实上心蝶心底明白,这半个多月来每日到达住宫后,格格总刻意把自个儿的轿子停得老远,故意远离皇家队伍,为的就是避开那些个好事的嫔妃、格格、福晋的,图个清静。
「格格,轿子依您吩咐已经抬到树边,妳可以下轿了?」心蝶遗散公公后,凑近轿子前那道垂帘低声问。
隔着窗纱帘,蒙眬中若兰见已四下无人。既然已经避开众人,她自然能离开这闷热的轿子。掀开轿帘,在心蝶的搀扶下她步下座轿,站在这一大片浓密的树荫下,靠着结实的树干歇息。
「格格,您在这儿歇着。」心蝶对主子道:「您半天没喝口水了,我给您端碗水去,顺道问明白过夜的消息。」
若兰抬头瞧天色,日头已逐渐西沉。「辛苦妳了,心蝶,我就在这儿等着。」
「格格,我去去就回。」心蝶匆匆跑开。
若兰待在树旁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四周围渐渐安静下来,远处众人慢慢踱进尖宫,她这才滑下身子,疲惫地靠着大树、两手合抱膝头,安静、耐心地等待心蝶回转。
原本,一干皇族前往承德避暑,依例是没有她的份儿的。
只因为皇祖母年岁大了,这几年身子总是不好,往承德一去数月于是希望儿孙都在跟前侍奉。因为这缘故,她这个在皇宫内彷佛隐形的十格格,才能奉旨随皇阿玛同往热河行宫。
若兰心里头明白,得以同皇驾随行,是何等恩宠的事儿,一班皇兄弟与皇姐妹们为了这次远行,莫不支派公公们置办几大箱贵重行头,唯独她轻车简从,随身的只有一箱旧衣物与贴身丫头心蝶,只因到承德非她自愿。然而到承德来却是额娘的心愿,她可以抗旨却不愿违背额娘的心意。
这一路,她怕的不是这折腾人的暑气。她忧心的,是留在京城里独居的额娘。离京这些日子,她时时刻刻挂念着额娘的身子。
一想起额娘多病的身体,若兰便不自觉地低下头,忧心地瞪着地上的干泥发呆……「妳有话快说,以免咱们私会被人撞见,有损妳的名节!」声音由远自近,一路传到大树这头,男人讥诮的口气听起来十分低沉嘶哑。
若兰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她抬起头看到一男一女正朝这里走来,那男人的声音听来似曾相识……若兰下意识地绕过树干背后,将自己藏匿在树后的阴影中。
「对我,你就这么不耐烦吗?」女子的声调哀怨,挟着一丝隐逸的哭音。
「妳已经许亲,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男人的声音很冷。
两人停在大树边喁喁私语,显然也认同这块隐密的场所。若兰单薄的背脊紧靠着树身,暗自期盼两人只仅是路过此地,或者稍停即走。
「我说过了!这不是我的意愿,是阿玛擅自主张,奏请皇上做主把我许给八阿哥的!」女子的声调已经接近啜泣了。
若兰心头一凛,她大着胆子回过身,前胸贴在粗糙的树皮上,觑眼见到不远处一名女子泪渍滂沱的白净脸容。她记得皇八哥近期才指婚,对象是顺亲王府的大格格颐静……
然而等若兰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孔后,她骤然屏息。
「妳可以拒绝、可以不嫁!」男子冷着声。
随后他突然出手,一把将女子扯进自己怀里--
「策凌!」颐静嘤咛一声,在强壮的爱人怀里,全身不由得化成一滩软泥。「你不明白的!咱们入关这些年来,学的、说的全都是汉人那套,皇上要咱们恪守敦伦、仁义忠孝,你要我怎么违抗阿玛?怎么开得了口,求他老人家为了我逆上抗旨?」她凄声哀求着。
「别跟我扯这套!」策凌火起来,他英俊的脸孔抹上一层寒霜,深刻的五官因忿怒而显得冷酷。他紧紧搂着女人,双臂像铁箍一般箝住怀里的柔骨。「妳早就是我的人了!倘若妳不愿嫁,冒着一死,我也会去奏请皇上将妳赐给我!」
为了捍卫属于他的女人,他随时能扬弃身上这半个前程,不惜抛弃一切带着他心爱的女人远走大漠,永不入关。
至于他对皇太后的承诺--在他得知颐静竟然先他一步违背誓言后,忿怒彻底击败他的理智!
此时此刻他尝到被背叛的滋味,深深后悔为何当初不明快决定娶回颐静,却花时间跟皇太后玩游戏,以致于失去他心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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