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凉活动一下被箍得紧紧的手腕,低声道:“修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说过了,井水不犯河水。”
琅帝身体一震,随即松开了手,是啊,他这是在做什么?明明早就说好了,安安稳稳三年,互不干涉。
琅帝后退一步,稳了心神,缓步走到桌边坐下,平复心绪,修长的手指一下下轻点桌面,斟酌着道:“韩天祥到奕都了,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处置?”
韩天祥,西陵的前朝君主,今日的阶下之囚,琅帝看着慕凉的脸色,似在思量她的反应。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慕凉倏的浑身冰冷,再也藏不住心底的愤怒,声音变得异常凌厉:“杀了吧。”
琅帝的指蓦然顿住,难以置信道:“那是你的父皇!”
慕凉冷笑一声,森然道:“父皇?若是皇上肯赏臣妾一个恩赐,臣妾愿意亲手送他上路。”
看着慕凉的几乎疯狂的狠毒,琅帝如堕冰窟,目光中仿佛蕴了冰雪:“你好!你好!朕便赏了你这个恩赐!”
慕凉直视着琅帝毫不退缩,她挽起唇角问:“皇上此话当真?”
西陵来降,已经按照规格递了降书,交了国玺兵符,韩天祥也素车白马只身来到奕都,降轵道旁,为了显示琅帝的仁德宽宏,皇恩浩荡,理应封他个没有权力的王侯爵位,虽然备受监视,也能醉生梦死终了一生,此时杀他,日后旁人有心来降恐怕也会心存疑虑,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琅帝道:“君无戏言,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下得了手!”
慕凉闻言,忽而嫣然一笑,整个人竟然明媚起来:“臣妾谢皇上恩典!”
琅帝凝视她良久,然后拂袖而去,不知你恨他如斯,是因为他送你来了朕的身边,还是因为他杀了你的苏离?以至于,你能做出亲手弑父这等天理难容之事!
月上柳梢头,如钩。
承乾殿中,琅帝伏案批着折子,白露轻步来到他的身后,道:“皇上,容华贵妃出门了。”
琅帝手下的笔锋猛然一顿,他没有抬头,又问了一句:“她真的去了?”
白露垂首:“是。”
一顶青纱软轿来到宫门处,两排宫人提着灯笼在前边开道,有人递了出宫令牌,一行人在夜色中出了宫,兜兜转转,轿子被抬到了北城的安定别宫。
破败的院落,在寒风中更显萧瑟,虽叫别宫,但已经荒废许多年,与巍峨的皇城相比,实在太过荒芜凋敝了些,可这里也住了一个曾经的帝王,门口有官兵把守,云裳从袖子里拿出令牌交给守卫,守卫点点头,吱吱呀呀把斑驳的朱门推开。
“容华贵妃到!罪人韩天祥,速速出来迎接!”
窸窸窣窣的声音,韩天祥和一个女孩儿急忙从屋子里奔出,后边跟了几个随行的下人,齐齐跪在轿子前,心下惴惴,他们来到奕都已经三日了,琅帝将他们关在这安定宫中不管不问,可其他人便没这么温和了,各路贵人纷纷踏门,来看看这曾经的至尊皇者如今的落魄模样,顺便落井下石地难为羞辱一番,着实令人难堪,他们却别无他法,不知这容华贵妃是何许人,趁夜而来又是什么目的。
夜色,是诡异的蓝,莫名地晦暗了天空。
慕凉轻轻下了软轿,身着鲜艳至极的丝绸衣裳,画了浓烈而明艳的妆容,繁花堆绣的贵妃服制,裙摆绣了大幅紫色牡丹,迤拖三尺有余,漆黑乌发挽成流云髻,带了碧玉赤金步摇,耳上的红宝耳坠摇曳生姿,华贵得让人不敢直视。
韩天祥跪在地上,只见面前一双缀着宝石的鎏金鞋,头上一声略微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
韩天祥依言抬头,看到慕凉的脸,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你不是……不是死了吗!”
跪在他身后的女孩儿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抬起头来,待看清慕凉之后也吓了一跳,然后突然跳起来,满脸怒容:“是你!”
只是才说了两个字,便被身后的侍卫一脚踢下来,复又跪在地上,韩天祥赶忙过来抱着她保护起来。
“是我。”慕凉笑得勾魂摄魄,食指抵于红唇,示意他们安静一些。
没人想得到,六年前一别,再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以这样的身份。
韩天祥已经老了,须发花白蓬头垢面,天寒地冻的时节,只穿了件破烂单衣,神情谦卑不见半分傲骨,他颤声道:“你不是早就被……被皇帝陛下赐死了吗?”
“你们还活着,我怎么会死?”慕凉冷笑一声:“当年的韩氏先祖,也曾白马轻裘呼啸往来,长袍银枪征战沙场,谁知到了你们二人,竟如此贪生怕死,不知你们死了以后,有何颜面去见西陵高祖!”
那女孩儿被逼跪着,咬牙切齿道:“我们到今天这一步,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大逆妄为,东周皇帝又怎么会不顾十年之约,起兵攻我西陵?”
“那苏离呢!”慕凉突然大声质问韩天祥:“苏离不死,边境怎么会破?若没有苏家,西陵岂有这么多年的安定太平?对苏家,你又做了什么?昏庸无道冤杀功臣,如今国破山河碎你为什么还活着!”
韩天祥没有答话,那女孩儿却看着慕凉,突然大笑起来:“苏离?苏离是被你害死的你不知道吗!你若老老实实在东周皇帝身边,尽你的本分讨一些他的欢心,自然就没有战事,苏离又怎么会死?所以都是因为你!所有事情都是因为你!最该死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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