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病人的进出，在充当诊室的偏厢所正对的那面院墙上，墨军特意命人凿开了一扇门。不过原郝风没有直接到那边去凑热闹，而是先绕到宅邸的大门口，拐进厨房，吩咐午膳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然后才施施然地准备将购买回来的鹿茸交给文儿。
可是兴冲冲的他却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敏锐的眼扫遍偏厢的上上下下的每一寸角落，奈何愣是没有找到心底渴盼的那道光芒。
“素研，文儿人呢？你们又让她走出去了？”接近正在捣药的素研，他皱眉问道。
原辰王的积威犹在，虽然这里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的身份，素研却依然不敢怠慢，停手行了一礼才答道：“不是。是平大人，他说有事想和文主子谈一谈，所以他们一起去书房了——不过主子去之前，已经喝完药了！”
她很机灵地补上了最后一句话，却不知道原郝风此时关注的重点早就不仅仅只是如此了——平泉山一早就拉着自己唧唧歪歪，被他使计甩开之后，竟还不死心地想从文儿那边下手？！
他瞬间变得黑沉一片的脸色令素研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而就这么一晃神的工夫，眼前突然一花，回神时已经不见原郝风的人影。抿抿唇，她强逼自己定心继续捣药。他们之间的事，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学徒能够干涉的，明哲保身、明哲保身！
话说气急败坏的原辰王几个起落，便来到了书斋的门前。来不及调匀紊乱的呼吸，也顾不得礼貌的问题，他直接伸手推开了木质的门扉。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目了然的室内并没有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场景，只有墨文珊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她似乎在思考什么，被此时蓦然出现的声响惊醒，下意识地偏头望了过去：“皓月？”
“平、平泉山呢？”原郝风不肯放弃的四下张望，想从犄角旮旯里找到属于琉元人的某片衣角。
“你找平大人？他刚刚离开，应该就在附近。”
“不，我不找他！”他盯着文儿浅笑盈盈的脸，想从中寻找某种不妥是否存在，但看了片刻但觉一切如常。不乏急智的头脑连转，迅速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鹿茸已经买回来了，我陪你回偏厢吧？”
“不用，我约了那位大婶下午再来。”今天上午的病人已经到数了，就算没有，墨文珊现在也觉得自己不适合再为别人治疗。“皓月，你坐下，我们聊一聊好吗？”
心猛地一沉，但原辰王终究算得上经过大风大浪，即便是心中栗六的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没露什么端倪。强自镇定地点头应是，他反手将书斋的门轻轻阖上。虽然已是初春，但越州天寒，墨文珊即将临盆，这冷风是万万吹不得的。
动作轻柔地在她对面落座，原郝风愣是没有让自己的气息稍重一分。手边的几案上摆着一套留有余温的茶盅，显然这正是之前平泉山所坐的位子。
他要自己务必冷静，对于文儿的情况，琉元才子知道的虽然没有自己多，但肯定受过齐汶月、素研她们的警告，绝不会轻易透露过往的是非，从而影响她的病情。更何况文儿已有九个月的身孕，平泉山这么有分寸的人，怎会选择在此时发难？
然而除此之外，原郝风又实在想不出来，平泉山突然要和墨文珊“谈一谈”的理由是什么？他们又谈了些什么样的内容，以至于文儿此刻又想再和自己“聊一聊”？
“文儿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墨文珊不语，只是深深地看了原郝风一眼。刚刚抵达越州的时候，他总称呼自己“大小姐”，自己纠正、坚持了很多次，他才肯改口。可是时至今日，他却已经说得如此顺口，而且那口吻中莫名的熟稔和亲昵，总能让她觉得有几分不知所措。
可惜她贫乏的记忆就是不争气，丝毫记不起与他有关的一鳞半爪的信息。
——真是奇怪，身边的人就算叫不出名字，但总能在脑海里找到一张熟悉的脸庞，清楚告诉文儿自己，她之前是认识这个人的，唯独原郝风却是唯一的例外！
每次想到这一点，她就会觉得有几分莫名的歉疚，可相对的，也会有几分诡异的释然。
是以无怪乎文儿对原郝风的态度极其特别，因为除了父亲之外，他是唯一会给她这么多情绪波动的人，就连母亲都不行。她很想找到原因，奈何直到今天为止都是一筹莫展就是了……
“皓月，军军说，你曾是我的护卫，我一开始并不怀疑，但近来却越来越觉得实情并非如此。”她顿了顿，“我之前也特意问过平大人，希望他能为我解惑，可是……他说以他的立场，并不方便透露。”
“是吗？”看来平泉山还算识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所以，皓月，我可否冒昧问一句，你可以亲口告诉我实情究竟为何吗？”墨文珊的开门见山着实让历经沧桑的原郝风听得一愣。
她有孕在身，已经几月不施脂粉，就连头发也只是随意飘散在身后，并未如时下一般已婚妇人那样盘成发髻。这样的她，伴着那半张仍有疤痕盘踞的脸，容色实在算不得明丽，甚至眉宇间始终有几分憔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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