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裘承认,他这二十几年听过不少女子向他诉说爱慕,有羞怯委婉的,有欲擒故纵的,也有花招耍尽的。在爱情这场游戏中,不管实际如何,许是因着天性如此,女人总是要比男人表现得更加从容。
但于连从来不是个从容的人。
倒不如说,这姑娘拥有碾碎别人从容的能力。
至今为止,于连向他表白了两次,其间还有一次扬言要追他——这个女子明明对待爱情如此吝啬,却在每一次述说爱慕时都表现得如此直白。
每一次。
都像在冲击着他的理智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被那女子的言语蛊惑,在那双明亮的双眸里迷失自我。
但他的迷惘也只持续了一瞬。
他承认他对于连有好感,这姑娘有些地方确实很对他胃口。这使得他从不介意于连向他索求,钱财地位也好,名贵物件也好,他从不介意散尽千金只搏美人一笑。
但于连的所作所为却超出了他制定的框架,这个聪明的女子把自己置于绝境之中,颇有那么点儿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他有几分遗憾。
因为,这个女子这一次向他索要的东西他给不了,亦不会给。
他注视那个女子带着期许的眼眸,语气却如初见时那般冷淡:“于连,我曾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于连却从他的神情与言语之中读出了其背后的东西。
又如二见时。
她的脸上挂上了微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借此,藏起了她此刻一切情绪。
“即使是智者,千虑之下也必有所失,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大概是自以为聪明的愚者,与你相遇至今,只有这一步我没有走错。”
裴裘勾起嘴角。
不知为何,他忽的记起与这女子最初相遇时,她就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丫头,她若是要与你虚与委蛇,从她口中你一定听不到一句真话。
是个有趣的姑娘。
若是她有一日要离开他身边,恐怕也是一大憾事。
但裴裘从未想过,那一日的到来快到令他措手不及。
那之后的几日,两人虽然不及以前亲近,却也是互不相扰,直到有一日,于连穿着一身轻便的运动服,背着她那奇怪的大黑包站在他面前时。
那一刻。
看着对方明亮的双眸,他却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
“裴裘,我要走了。”
于连说这话时表现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他以为这姑娘只是想出个远门跑工作。
但于连接下来的举动却将他刚冒起来的念头尽数否定。
她拿出了几张银行卡,拿出了装着项链的精致的小盒子,把他曾经送她的礼物堆在视野能看的到的角落。
她道。
“卡里的钱我花了一些,剩下的还你,项链我没带过几次,我敢保证它有九点九成新,剩下的这堆东西……你看着办就行,反正都是你的。”
兴许,那个女子看出了什么,她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没有一丁点儿那时的如火般的恋慕。
她的声音很轻。
“六个月,咱们的合约到期了,裴大少。”
六个月,足足从初夏到初冬,她终究还是没有把那颗星辰握在手中。她这个结果至上主义者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钱财这种东西不要便不要吧,她有手有脚有工作,不会缺裴裘的钱。珠宝等奢侈品,她平日又不带不穿,即便她拿走,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零零总总整理一下。
于连自己都不禁感慨,除去她来时带的那些,她还真没必要带走什么。
“……于连。”
她在那个男人眸中看到了某种翻腾的,叫人看不清的情绪,若是放到三个月前,裴裘的这种改变会让她欣喜若狂。
看来她这半年的追逐并非毫无果效,那朵高峰之顶的高岭之花也并非油盐不进,铁石心肠——只可惜,她与裴裘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今日也只能感慨一句他们两人大抵有缘无分,终强求不来。
裴裘这个做事雷厉风行的男人难得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她却缓缓朝后退了一步。
她神色复杂,眉头微蹙,但她的双目仍旧直视裴裘。
她感慨万千。
“你知道么?裴裘,我现在终于能正视你了。”
她的话虽然说的不明不白,但她知道裴裘肯定能听懂。
话落。
于连背着她的大黑包转身迈步离去,再无回头。
……
门开。
门闭。
裴裘注视着那道倩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竟不知道为何竟在原地怔了几息,而后才从这奇妙的状态中回神。
于连最后撂下的那句话他确实听懂了,也正因如此,他放弃了把于连拉回来的念头。
于连这姑娘虽然表现得没皮没脸,自尊心却着实不低,半年前若不是她走投无路,于连绝对不会选择向他低头。
在一纸契约中。
她没有丝毫地位,她的身份为人所不齿。
而在这场爱情里。
她把抛弃了自己所有脸面,把自己贬到尘埃里向他展开追求。
这场爱情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故而,直到两者契约结束之际,她才能把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彻底放下,才能用复杂的神情得出两者终于平等的结论。
那个姑娘把她的自尊藏的太深了,以至于寻常人等几近无法从她身上感受到这种东西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
即便他向于连做出让步,若他给出的不是于连所要的,那么,那个女子仍会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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