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帘那屋的门没上栓, 沈衍站在门口却迟迟不敢抬手推门，两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 搁着一扇单薄的门僵着。
黎楚轻阖眼皮仰靠着椅背, 手搭在轮椅把手上，脑海里全是沈衍同阿巧站在一起的画面, 胸口一阵闷疼。
黎楚扯唇苦笑，他说为何沈衍对阿巧家的事情这般上心，原来两人之间隔着这层关系呢。什么姐姐弟弟的, 全是暧昧的借口罢了。
若干年之后，沈衍是否就是另一个黎母？她反过来还会怪自己用银两拆散了她们二人。他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己赤诚真心倒是成了恶人。
黎楚恼到指甲陷进掌心里, 气自己心软, 气沈衍温柔。他以为她跟母亲不一样……
“楚楚。”沈衍犹豫许久终是抬手轻轻叩门，她总得知道黎楚生气的原因。
玉帘皱巴着脸犹豫, 见屋里没动静, 抬手招沈衍过来，两人低声说话。
玉帘问沈衍, “娘子只知道少爷对白氏恨之入骨, 那你可知道其中原因？”
沈衍摇头, 白氏是续弦, 黎楚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少爷的心胸岂是那般狭隘？这其中藏着事儿呢。”玉帘提起这个就是一肚子火气，“白氏同家主青梅竹马, 后来家主做生意需要用钱这才娶了我家主君, 两人和和睦睦多年, 是少爷心中的模范夫妻，直到主君重病去世，三年后家主突然说要迎娶白氏。”
“白氏温温柔柔的，为人处世都让人舒服，少爷当时也试着接受他，喊他白叔。后来白氏带了个孩子过来，就是黎悦。他嘴上说黎悦是亡妻的遗腹子，但娘子见过黎悦的，她眉眼间跟家主有七分相似，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玉帘攥紧拳头，“后来少爷查出黎悦是白氏跟黎母在主君重病期间暗.通.款.曲有的，心里愤恨至极，偏偏这时候白氏带着黎悦来马场找少爷。”
“黎悦说自己没见过马，上前就去扯它尾巴。马儿发狂带着少爷狂奔起来，最后少爷被马掀翻在地在石头路上滚了好远。”
这些事情沈衍都是第一次听说，一时间怔怔的站着，胸口闷堵难受，想到黎楚那身皮肉经曾经受过这些苦，她的心就像是被人拧着尖尖狠狠的掐了一把。
玉帘眼眶发红，看着紧闭的那扇门，“少爷曾经肆意打马，清冷自傲，如今被困在轮椅上，你说他如何不恨？”
“这些原本跟娘子没关系的，”玉帘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着沈衍，眸子里情绪复杂，不知道该对她生气还是如何，“直到今天少爷听你们村里人说，娘子跟今日出嫁的阿巧公子曾经好过。”
沈衍听的目瞪口呆，“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像，但是少爷当时脸色刷白，我一句话也不敢劝。”玉帘声音很低，“少爷回来后不愿意回你们的屋子，我就把他推我屋里去了。”
玉帘咬唇，“娘子，白氏的事情是少爷心头的刺，今日你跟阿巧的传言像是将这刺突然拔出来，毫无征兆的揭开曾经的伤口，他怎么能不疼？”
沈衍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心里一阵后悔闷疼。也许从一开始她对阿巧无意的时候就该拒绝的清清楚楚，日后更不该同他来往，如此黎楚今日也不会这般气她。
可她同阿巧清清白白却被人传的有模有样，饶是她跟阿巧划清关系也抵不过村里有人爱看热闹。她跟阿巧自幼一起长大，这是事实，抹不去。
沈衍抿了下唇，抬手轻叩门板，“楚楚。”
屋里黎楚垂眸揉着自己的脚踝小腿，动作一怔，却没出声。
沈衍手放下来垂在身侧，轻声说，“你有何要问的咱们当面说好不好？”
屋里一片沉默，沈衍听不到声音，只得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玉帘。玉帘一脸失落的摇头。
沈衍站在门口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当年我领青盛回家的时候，村里人都说青盛是我娘在外头跟人有的私生女，等我爹死后她才敢回来认祖归宗。”
沈衍说起自己的事情，“可青盛跟我没有半分血缘关系，我娘更没有对不起过我爹。”
黎楚一顿，停止揉脚踝的动作，直起腰看着挡在两人面前的那扇门，微微皱眉。
“你带玉帘来了之后，村里有人说你不能行房事，玉帘是你带来给我暖床的，不然为何他能跟我们住在一个屋子里？”沈衍眼里嗤笑，声音平静。
玉帘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缓缓睁大，气的攥拳跺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骂哪句脏话好。他今日算是明白了青盛跟沈家村的人处不来的原因了。
“这些人怎么胡乱说话！”玉帘气的眼眶发红，胸膛上下起伏，“下次若是被我听到，一定撕烂他们的嘴！”
沈衍看的很明白，“流言似虎，他们明知道这些话可能会伤害到你，可还是抑制不住看热闹的心。”
“这些事情九分假一分真，不能全当真。”沈衍低声说，“楚楚，我听不到你的声音，现在很担心。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当面问我好不好？”
黎楚心尖一颤，手指掐着掌心。
他觉得沈衍颇为心机，一步步踩着他的软肋往他心里钻，让自己明知道前方许是火坑还是忍不住沦陷。
黎楚不知道自己跟沈衍这样沉默僵持了多久，等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些低哑，“玉帘，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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