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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赖(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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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赖

我家原先住在胡同里,一条直线下去,一间房子连着一间房子,有的房子门口有片空地,我家就是。奶奶刨开土,种了些大葱和黄瓜。有时吃饭吃到一半,我叫一声:奶,吃饭吃得不过瘾,没有葱。奶奶就站起身来,迈着小脚,走到院子拔一棵葱,洗净放在我面前,笑说:孙子,吃完还有。谁家有这葱?

1991年年初,我十二岁,苏联快要解体,作家三毛刚刚用丝袜上吊自杀,一伙人走进了我家的院子。为首的一个递了一张纸给我爷爷,说:大爷,看看,这是现在的政策。爷爷说:我不认字,要交什么钱?那人说:不是交钱,大爷,是给你们钱。你们整个胡同要拆迁。爷爷说:拆我们家?你敢?爷爷那时已经半身不遂,可还是奋力举起拐棍要戳对方下阴。那人后退半步说:不是光拆你们家,也不是光拆这一条胡同,这一片都要拆迁,要盖一个大超市。找认字的人看看政策吧。说完领着那伙人向下一户走去。父亲从工厂下班之后,拿起“政策”仔细读过,对我们说:说啥也没用了,准备搬家吧。

爷爷和奶奶去了J市老姑那里,前提是拆迁费要给老姑。亲人们在炕上的小圆桌上签字画押,然后爷爷和奶奶上了火车。走之前,奶奶在院子里揪了两棵葱放进了包袱里。从此之后,我再没见过他们,因为一年之内,他俩陆续死在J市。字据上写的老姑的责任是“养老送终”,养老短暂,只剩下了送终,让人始料未及。

那天我们一家三口坐在马路边上,面前堆着大大小小的行李。那是盛夏的傍晚,蚊子在路灯底下成群结队地晃动。有几只吸了我的血逃走了,有一只被我打死在胳膊上,我从胳膊上拈起蚊子的尸体,说:爸,我们今晚要睡马路吗?凉快是凉快,可是有蚊子。父亲说:不睡马路,等我朋友来接。母亲一边检查着行李,把有些松散的绳子绑紧,一边说:你爸的这个朋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听妈的话,以后住在你爸单位要处处小心,那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国家的,不像在家里,都是咱们自己的。还有最重要的一条,离这个老马远点。他是三只手,还是大酒鬼。我心头一惊说:爸,你的朋友长了三只手,那只手长在哪里,是前胸还后背?父亲看了母亲一眼,说:三只手不是长了三只手,是有点别的本领,而且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从今天起,我们先住在车间,等爸妈攒够了钱,我们就出去租房子住,但凡爸有一口气,就不让你受委屈。正说到这里,一架倒骑驴停在我们面前。上面骑着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可打扮得却十分年轻,腿上穿着黑色的西装裤,脚上蹬着黑皮鞋,上身穿着一件花衬衫,最奇怪的是,这人头上戴着一顶黑礼帽,这样一身打扮坐在倒骑驴上,路人无不侧目,以为是在拍电影也说不定。见到我们之后,他用三根手指把礼帽从头发上拿起来一点点说:久等了吧,那妞缠着不让走,要不是她屁股大,让人舍不得,我早就来了。上车吧几位。然后又把礼帽放回了油光光的头发上。

于是呼呼啦啦地上了车,我和母亲一起抬那只红木箱子,那是母亲的嫁妆,每次搬家数它最为金贵,母亲来来回回地检查,可我从没见母亲打开过,上面挂着一只金色的小锁,不知道里面沉甸甸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我坐在倒骑驴的铁沿上,父亲提出要蹬车,黑礼帽一摆手说:我这倒骑驴,别人骑不了,一骑就歪,只认我,上去坐着吧!

一路上黑礼帽兀自讲话,说刚跟自己的小姨子睡了觉,那小姨子的奶子滚圆,拿在手里像只大白梨,皮薄汁多,让人忍不住去咬。说着说着,忽然插进一句:兄弟媳妇,你老拿那大眼瞪我干吗?母亲说:孩子才十二岁,你满嘴喷粪,我要领他下车走路,你给我站下。黑礼帽一脚踩住脚闸说:这车上的东西数你那红木箱子最沉,你也要扛着走?母亲默不作声,转头对父亲说:若是你有点能耐,能让人这么欺负?眼睛竟然含了泪。这时我忽然问:叔,啥是小姨子?黑礼帽说:小姨子就是我老婆的妹妹,你有小姨没有,那就是你爸的小姨子。我说:你不跟老婆睡觉,跑去跟老婆的妹妹睡觉?黑礼帽一笑,露出两排熏黄的牙齿说:老婆跑了,只剩下小姨子。准确地说,应该是前小姨子,前小姨子也有老公,不过睡一睡也无妨,她那玩意闲着也是闲着。因为这次离得近,我闻到他嘴里浓重的酒气,好像酒窖一样。父亲这时瓮声瓮气地说:老马,少说两句,孩子还小,什么都当真。老马说: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先互相了解了解嘛,难道是求我帮了一次忙就拉倒了?以后绕着我走?父亲说:哪能?住了车间,凡事还得依仗你,只是面子上要过得去嘛。老马说:嗬,出息了,面子于你有啥用?但还是住了嘴,剩下的路哼上了小曲,不再对我们讲话。

父亲的车间大概有两千平方米,老马给我们找的隔间大概有六七平方米,在车间的二楼。里面塞进了一个双层的铁床,就不剩什么地方了。因为料到是如此情况,所以原来的家当,凡不是生活必要的,搬家之前摆了地摊,卖的卖,丢的丢了,剩下的东西统统放得进去。母亲的红木箱子放在角落,上面铺了塑料布,当了饭桌和我的书桌。我掏出自己的台灯也摆在上面。卖东西的时候父亲问我:有什么东西一定要留着的,只能挑一件,要不然可就全卖了。我想了想说:把那个台灯给我留下吧,也卖不了几个钱。那台灯到我手里的时候就是个旧物,邻居用过的,要扔。我没见过台灯,看她扭着那东西的脖子走过我家的院子,我问:姨,这是什么东西?姨说:台灯,书桌上用的,我姑娘手欠,把开关按坏了,怎么也不亮。我说:姨,给我吧,我看罩子挺好,倒过来能盛点东西。台灯到了我手里,我鼓捣了一个晚上,终于亮了,只是开关还是不好用,就那么一直亮着。于是插头成了开关,即插即亮,拔了就灭,除了这点,是一个真正的台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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