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业蹲下身子，很随意地抓了一把黄白之物在手上。
看着手里的金银珠宝，陈业的眼里没有他们那样的狂热，在他的眼里，只有冷，彻底的，没有任何情感起伏的冷，在这冰冷的眼神中，南霁云感觉还有一样东西。
那是不忍和无奈。
随手把这些东西扔到地上，陈业对着士卒们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些，是谁的财富？”
士卒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陈业这句话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所以也不敢直接回答。
南霁云也是有些疑惑，他的脑海里有一个难以捉摸的想法，但这些，南霁云只觉得即使说出口也只是陈词滥调，那些说不出来的，他不知道会是什么。
“没有人能告诉我么？”陈业继续问着，同时拿起一截铁棍。
“是华南金的！”一个士卒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陈业听到回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用手里的铁棍撬开了面前的木箱。
又是一箱银锭，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迷人的银色光芒。
“还有人有不同的看法么？”陈业没有回头，而是又一次打开木箱。
那名回答的士卒见陈业这样的回应，也知道自己没有回答出他想要的答案，只得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手。
陈业知道，这个回答其实代表了这些士卒中的大部分，他们从来都认为，这些财富本来属于华南金，现在属于张巡，或者说是张巡所代表朝廷。
但他还是有一个希望，他希望有一个同志，或者说是有那么一个世界观思想的人，能和他料想的一样，那他真的会非常高兴。
陈业一箱接着一箱地打开，无数财富那令人目眩的光芒能让很多人都沉醉其中。
陈业一边开着箱子，一边想着能有一个声音响起，他知道大唐的人终归是有时代的局限性，但，从古至今，这个名族从来不缺为民请命的人。
终于，在陈业一个人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打开了所有装着财富的箱子之后，从整个士卒队伍的最后方，陈业听到了他最想听到的声音。
“百姓，这是百姓的。”说话的声音低沉却无力，带着些许的怯懦，很多士卒都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有陈业，只有他。
在陈业听来，这句低沉的话，比那些喧嚣甚上的喊叫声强出百倍，这是他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听到的最舒服的一句话，至少现在是。
陈业从一堆金银财宝之中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脸的满足。
众士卒本来没有任何在意，连南霁云也是一头雾水，但众人见陈业此番情形，只是经过短暂的低声交谈之后就恢复了安静，几十双眼睛仔细地盯着陈业。
看着眼前众士卒，陈业知道时候到了，他们现在是最动摇的时候。
“你们听见了么？”陈业将手放在耳边，做招风状。
“你们听见了么！”陈业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喊出来。
众士卒被他这一吼，震地一哆嗦，还没等众士卒缓过神来，陈业再次喊了起来。
“你们看看吧！都看看，仔细地看，看看这地上到底都是些什么！”
南霁云走上前来，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财物，笑着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团火，却不知道怎么说出来！但是这团火却露出了它微弱却坚定的红色。
“你们都不知道么！”陈业脚下一跃，直接穿过士卒队伍，来到队伍的最后，面带微笑地看着一个年轻的士兵。
年轻士兵低着头，被陈业的这一动作搞的有些不知所措，他红着脸，手里不停地揉搓着身上的皮甲角。
“抬起头来！”陈业一把拖住年轻士兵的头。
四目相对，陈业看出这是一双清澈纯洁，没有任何污垢的眼睛，但那张脸，却是饱经风霜，看不出一丝年轻的感觉。
看着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双眼睛，陈业就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他，就是陈业要找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陈业温和地问着。
年轻士兵将视线移开：“回将军，陈文胜。”
“陈文胜，还跟我一个姓呢！哈哈！文胜，文胜，好名字！”
陈文胜只觉受宠若惊，两膝一弯，就要向陈业跪下。
陈业当即伸手扶住了陈文胜的双臂：“起来，在我这，不准跪！”
陈文胜愣了一下，看着陈业鼓励的眼神，他心里下了决心，当即绷直了膝盖，挺直了腰杆。
“好，好，好！”陈业连连说了三个好字，又伸手在陈文胜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拍。
陈业拉着陈文胜的手，将他带到了众士卒的最前面。
“你们都听见了么！”陈业看着众士卒。
“听见什么啊将军！”一个汉子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其他人想问的事情。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嘴里不停地嚷嚷着。
陈业没有让他们继续喊下去，他直接抬起手来，在空中握成拳头。
“安静！”南霁云冲众士卒喊着，众士卒心中畏惧，再不敢说话。
陈业给了南霁云一个笑容，便继续开始他要说的话。
“你们没有听见，好，我来告诉你们。”陈业拍着陈文胜的肩膀：“你们听好了，这些东西，这满地的财富，它们从不属于华南金那恶贼，这是被华南金那厮利用手里权势搜刮的民脂民膏，这些东西，属于所有的百姓。”
陈业毫不客气地一脚踏在金银财宝上，站在那些财宝上，被闪亮的光芒映照着，背对着炽热的太阳，陈业的身影突然高大起来。
“你们现在听明白了吗！”踩在这一堆黄白之物上，却没有人觉得他像一个敛财的权贵。
“我来告诉你们，这些东西，它们都是属于天下的百姓，属于所有劳动者！”
陈业跳下来，快步走到县衙门口，正当众人不知为何的时候，陈业已经从县衙门外拉着一个衣着破旧的瘦弱农民进来。
“你们看看他，仔细看着他，这些东西，这些财富，全部都是属于他，是属于门外所有被欺负过的百姓们的！”
陈业深吸一口气，他现在只想将心里的话一口气吐出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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