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夏萍这才感觉到后知后觉的害怕，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旋即想到这是她自己的儿子，她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又故作镇定地挺起胸膛，只是摆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
客厅里一时间变得十分寂静，寂静而诡异，好像压抑着某种不知名的可怕讯息，小女孩躲在墙后面，偷偷探出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迷茫又天真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和哥哥。
陆修明走上前一步，空气随之变得更加逼仄，“你知道吗，我一直都觉得很丢脸，为有你这样的一个‘妈妈’。”
夏萍被陆修明突然的迫近吓到，心里发慌，嘴上还是不服输，“再丢脸我也还是你妈，”似乎是想到了“妈妈”这个身份，夏萍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底气，声音都变大了，“没有我，哪来你这个小兔崽子！”
陆修明扯了扯嘴角，突然说，“昨天，你还想让婷婷喝酒吧。”
躲在墙后面偷听的小女孩听到自己的名字，好奇地把头越发往外探了探，嘴里呆呆咬着自己的食指。
“如果不是我回来得早，你是不是要把她灌醉？就和你现在一样。”陆修明的手紧捏成拳，“她才七岁……”低沉压抑的声音陡然变大，“你就没有想过一点点身为母亲的责任吗？！”
夏萍吓了一跳，呆呆地长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带男人回来的时候，你也不知道避开她，这么不要脸，这么下贱……”
“你也好意思提‘妈妈’两个字，”陆修明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看着沙发上的女人，一字一字地说，“你这个贱人！”
是啊，他的妈妈就是个贱人，而且只是个贱人而已。他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想这么说了。
在未成年的孩子面前和不同的男人上|床，还自以为很有魅力，她难道不知道她已经很老了吗？那些动作做出来自己不会羞耻吗？几乎没给过他们一分钱，爸爸死后的赔偿也被花得几乎精光，从来不会去参加家长会，甚至还会偷拿自己孩子打工存下的钱……
这样一个又不要脸，又不负责的妈妈，可是，因为她是“妈妈”，他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所以即使他不满，他也不能怨恨，即使有人看不过眼，最后他们也会说，“可是再怎么样，他也是你妈妈……”
真是莫名其妙，妈妈就一定是伟大的吗？身为孩子，就不管发生什么，都必须心怀感恩吗？
就像不是所有的老师都为人师表一样，他的确遇到过温柔的好老师，会在下课的时候偷偷给没钱吃饭的他塞小面包，但也遇到过因为嫌弃他而上课不让他进门的老师，公然在课堂上嘲笑他家庭取乐的老师……学生应该尊重老师，孩子必须孝顺父母，可是课本也教过他，人与人是平等的，尊重也是相互的，人渣即使获得了再崇高的职业与身份，不依然还是人渣吗？妈妈这个身份，就像老人，小孩一样，好像理所当然拥有某种特权，可是有些人，他们配吗？
小时候，也总有老师让他们写作文，歌颂妈妈的爱，歌颂妈妈的伟大与无私。他的确看到过即使下着大雨也要把孩子背着来上课，自己却淋得湿透的妈妈，也见过为了孩子吃苦受累一声不吭的妈妈。可是也的确有千方百计想把多余的孩子卖一个好价钱，把儿子女儿当成小垃圾一样的父母。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孩子，真的也要感恩吗？
“我最爱的人是我的妈妈，因为妈妈生下了我。”很多人都说过这样的话，老师也是这么教育他们的。可是在过去的很长时间，他都在想，要是他没有被生下来该有多好。而他的妈妈，他知道，他的出生是个意外，没有去做人流是因为没有多余的钱与怕疼，他不是因为她想要好好爱他而生下他的……
“陆修明！”夏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大骂出口，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怎么了？妈妈？”陆修明笑起来，“生气了吗？因为我说你是贱人？”
夏萍气得发抖，两手摸索着在沙发上找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马上就用尽力气狠狠扔了过去，陆修明躲闪不及，“啪”的一声被砸中脑袋，接着就鼓起了一个红通通的大包。
陆婷婷看到哥哥被打了，连忙跑出来，却被陆修明轻轻推到边上。他捂着被砸中的地方，紧紧盯着躺在地上的“凶器”：
那是一个金属制的打火机，外包角落还刻着小小的英文，看上去十分精致。他家当然买不起这种高档货，打火机是沙发上找到的，来源可想而知，又是那样……
窗外的天边急促地闪了一闪，紧跟着陡然炸开一道响雷。
“妈妈。”陆修明突然开口，问出一个问题，“你知道爸爸是怎么死的吗？”
“不，不是被车撞死的吗？”夏萍挪了挪位子，坐正身体。
“当然是被车撞死的。可是，他是为什么会在那种天气出门呢？”陆修明慢慢抬起头，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你知道吗？”
夏萍没有回答。
“我知道。”陆修明说，脸上出现一种古怪的怀念，“那时，嫁给爸爸以后，你心里很不甘心吧，因为你最不喜欢这种又老实又没个性的男人了，而且你天生那么淫|荡，一个男人怎么满足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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