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译抬头望着点菜的招牌,兴奋地说:“等下我要加四份黄鱼。”
边上,老板冷酷的声音传过来:“没得加了,就剩下两份黄鱼了。”
“啊?”他们身后有个失望的声音冒出来,拎着菜篮的婆婆挤到老板面前,“今朝噶早就卖光特啦?”
老板看了眼厨房的灶台,说:“是诶,鱼要卖光了,面还有。婆婆你不是昨天来过了么?今天还想吃啊?”
“我女儿啊,在坐月子,天天只要吃你们家的黄鱼面喏,这不我天天来给她排队,我昨天就没买到。”婆婆失望地抓着篮子,妥协道,“哎,那等下就给我来点儿面吧。”
站在一边的纪译听了,嚼着山楂歪头一想。他扯扯徐杳然的袖口,凑上来说:“我们走了,去吃别的吧。”
“不吃面了?”徐杳然转头看他。
“不吃了,”纪译擦了一手嘴角的糖屑,“吃山楂吃饱了。”
出了店门,徐杳然问他:“你不是最喜欢这家的黄鱼面么?”
纪译拉着他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往来时穿过的巷子走:“那是以前,现在和你一起来,吃什么我都喜欢。”
因为这趟没吃到,下次再来,还能兴致勃勃地继续排队——黄鱼面是这样,有些人也是这样。遗憾再多,也比彻底的失望来得圆满。
纪豆子同学不仅认床,还认枕头。晚上躺在宾馆的软绒枕头上,怎么转头都不舒服,熬了半天,终于靠在徐杳然的手臂上迷迷糊糊地有点睡意。
中午黄鱼面没吃成,晚上纪译一个人吃了三人份的小龙虾补偿自己,现在身上一股花椒味儿。但徐杳然跟闻不着一样,依然牢牢地把他圈在怀里。
半夜,纪译突然睁开眼睛,不知道是渴的还是空气太干,喉里泛酸。他从徐杳然怀里钻出来,轻手轻脚地翻下床,想倒杯水喝。没想到脚掌刚沾到地面,胃里突然一阵翻滚,赤着脚慌忙跑到卫生间,抱起马桶就开始吐。
徐杳然被这阵动静惊醒,急急忙忙下床,一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见纪译坐在地上,因为吐得难受,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惨兮兮的样子,像被谁欺负了一样。
把脸埋在徐杳然手里的湿毛巾里使劲地蹭了一把,纪译抬起头,委屈巴巴:“徐老师,我以后再也不要吃小龙虾了。”
第二天一早,徐杳然的车已经开过了高速的收费站,纪译手机上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纪译么?我是Eliott。”
……
站在病房门口,Eliott沉声说:“昨天晚上离开的,走的很突然,没什么痛苦。”
脸色苍白的金发男人垂着头,语气里透着的是一种悲伤到极点的冷静。纪译越过他的肩膀,望向病房,里面摆着一张孤单的病床,盖着白布,遮住了昨天那张缀着珍珠耳坠的精致脸庞。
小时候在幼儿园里就有老师夸纪译,好看得像个女孩子,男孩儿都像妈妈,他的妈妈一定和他一样好看。纪译也就跟着想,生出自己的那个妈妈有多好看呢?
他已经见到了,非常非常好看。
Eliott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信纸,递给纪译:“这是她想让我交给你的。”
插着喉管连呼吸都困难的女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二十多年的时间,终归也是一眼认出了他。
纪译喉咙里突然一阵酸涩,和昨天半夜同出一源的灭顶的窒息感扑面而来——都像身体的本能反应。
打开手里的信纸,上面只有歪歪斜斜的一句话。她连握笔都没有力气了。
没有落款的一封信: “今生无缘,来世也不再见。希望你平安,健康,快乐。”
纪译攥着纸站在病房门口,只觉得周身冰凉,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攀上脊柱淹没头顶。他好像第一次懵懂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也不存在了。
所幸,徐杳然站在他身边,牢牢抓紧了他冰凉的手。
桐城这两日的天气古怪的很,经常没有预兆地骤然刮起大风。
纪译正趴在阳台外面晒被子,一阵狂风骤起,裹着他的被单就飞了出去。灌了一口灰尘,他连忙关上窗户,跑下楼去追床单。
走出单元门口,看见对门的奶奶怀里抱着他的小熊被单,站在那里等人来认领。
奶奶把叠得整齐的被单递到他怀里,笑着和他说:“我就说路过看到这个图案,怎么着眼熟,原来就晒是在我们家窗户边上!”
纪译嘿嘿一笑和奶奶道谢。
奶奶问他:“杳然还没回家么?”
他们两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了,对门的这位奶奶偶尔还会来送点吃的,一来二去的也疼起了纪译。
纪译回答她:“已经下班了吧,现在大概在回来路上。”
“那等下让他回来洗床单!”奶奶慈祥笑着,又拉起他的手关心道,“倒是奶奶想问你啊,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呀?我看你噢,每天这个眉头都是攥得紧紧的。”
纪译看着奶奶,茫然地摇头:“我没有…还好啊,没什么不开心的。”
“没有就好。奶奶就想告诉你啊,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我们可以安排的,但遇见了就是遇见了,遇见了就是一辈子。现在有杳然陪在你身边,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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