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妍挂掉电话，坐沙发上想，毕业时那么欢呼雀跃干什么？念书多好，只要书念好，什么压力也没有。
一毕业，大家都恨不得你马上要有好工作，马上要有好对象，人生安安稳稳钉在25岁上。
父母催她还说得过去，可公司里也有些同事，见新人第一句话，就问哪个部门的？财务的。今年几岁？二十三。有男朋友没？没。要不要介绍一个？
好几个老姐姐都爱问江妍，大概认为她条件不错，收进储备营里很拿得出手。
当然这种场面下，聊得开的女孩子多数会哈哈笑，X姐，说话算数哦。
可江妍只一个劲地推辞。到后来，热情的老姐姐们也看出来了，小江啊，眼光高。
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江妍也不知是不是眼光高。她不像她姐江琳，想追就追，想说就说，她通常都把行动化成想法闷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扭捏。
比如说温煦华，他是经常造访S分办公区，有时是业务，有时是私交，不止宋思阳，他和许多项目经理关系都很好。
每次一来，办公区都要有一阵子的骚动，营销部的女生多是个性爽快泼辣的主，太温吞也做不了这一行。
每到这时，娇羞嗲萌的女性指数都能暴涨好几个点。
财务部的女生望向二十米远挡着视线的隔板，只有艳羡的份。
前两天，温煦华不知从哪带来两箱子网上风靡的日本蛋糕。这可好，再也不需借个由头过去一趟，所有人都往那边走，还招呼江妍一起去拿吃的，偏偏她坐位子上不肯动。
三五分钟过去，那边仍是持续高涨的热闹气氛，江妍在心里讨厌自己的置气，去看一眼也好，去说句话也好，又不是不认识。
她下定决心，抱了本文件过去，走到半路，那边有人往回走了。
保洁阿姨看见她说：“江小姐，你这会才来，没了，早抢完了。”
江妍顿住步子，阿姨递给她一个戚风蛋糕。她接过蛋糕，红着脸回到办公桌边，生怕被人看出她的小心思。
其实在中盛，人人都爱慕温煦华，更有女仔逢温sir来，必上下楼层追的，说出来都挺大方磊落。
唯一支撑江妍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无非是温煦华私下里打过那么几个电话。当然要是朋友多的，这几通电话也稀松平常。
一天快下班时，主管突然交代江妍出外勤，竟是去温煦华的“旭日广告”确认项目结款，顺便把□□带回来。
两家公司离得不远，坐出租车过去五分钟就到。确认结算款的事项办得很顺利，可□□得等出纳回来。
江妍坐空位上等，然后看见温煦华手挽西装，进了办公区。
员工见老板路过，都笑着打招呼。江妍也冲人微笑，点了下头。下班时间已过，财务部都没人了，温煦华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等出纳，她去银行了。”
旭日的财务部很少加班，温煦华从兜里掏出手机：“你和她说过你过来吗？她可能在银行办完事，直接回家了。”
“不会，”江妍指了指身后的抽屉，“她还没锁。”
看来旭日财务的风险防范意识，和中盛地产没法比。
温煦华打开抽屉一看，里面现金不多，但是好几枚的财务专用章就摆那儿。
他笑骂道：“这人粗心的。”转头瞥江妍一眼，“还是你好，有责任心。”
再问旁边的员工：“给我查一下小何的手机号码。”
江妍急了，这边出纳也是今年刚毕业的。他不会是要问罪辞人吧。
温煦华说：“这点小事，不至于，我让她赶紧回来。”打完电话，他说，“在路上了，你等十来分钟。我先进去，还有点事要处理。”
“嗯，谢谢你。”江妍目送他离去。
二十分钟后，小何赶回来，捧着胸口喘气：“你和温sir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江妍含糊其辞，拿到□□后起身要走，手机收进来一条信息，“忙完了先不要走，等我一下。”
是温煦华。她眼皮一跳，回道：“有事吗？我还要回公司。”尚未发出去，又全删掉，狠下心来重新写一条：“好的，我在公司楼下等。”
信息马上回了：“不用，到我办公室来，直走，最里面一间。”
江妍一瞧办公区没几个人在。她收好□□，说倒杯水喝，拿起纸杯就便往最里面走。
温煦华见她进来，招了招手：“你先坐沙发上等一会。刚出差回来，还有些邮件要处理。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还要回趟公司，□□放在我包里不太放心，这张已经丢过一次了，重开太麻烦。”
“我处理好这边的事，送你回公司，再去吃饭，总可以了吧？”这点小问题，在温煦华眼里，根本不是理由。
江妍想自己没理由老拒绝了，便坐下等。
她见深红色的柜子上搁着一个琉璃工艺品，起身来看。一瞧便知，叫什么流水转运珠，本省人都信这个。
她闲得无聊，过去拨一下珠子，那珠子没卡住，要掉下来，她暗骂一声“衰人”，赶紧去扶，再用余光去瞅温煦华，还好没看见。她再也不敢乱碰东西了，眼观鼻口观心坐定。
温煦华忍着笑问：“最近还老加班？”
“还好。不是月初，能空闲些。”
“那边有杂志，去翻翻，我还得忙一会。”
江妍嘟了嘟嘴，起身去拿，心道，好歹是我在等你，还一副颐气指使的模样。
等他事情忙完，到酒楼已将近八点。台前一问，大堂包房都已经满客，只能等位。温煦华接过号码牌，转身问江妍：“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要不去另外的餐厅？”
“随你吧，不过这个点吃饭，哪里都人满为患。”
“你不介意就好。”
两人搬了凳子待在外间的廊上，等候中下起细雨。
温煦华接了个电话走开。江妍又无聊了，呆看着马路中央车灯照射下无数的雨线。她以往最爱这样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时刻，可以靠在垫子上幽幽静静看会书；或者蒙在被子里安安稳稳睡个觉。
可自工作以来，她都记不起是否有这样下雨的时候了，都是暴雨，止不住地暴雨。这个南国城市打她来，还是头回如此温柔地下雨。
“在看什么？”温煦华回来了。
“等会要窗边的座位，好不好？”江妍仰起头朝温煦华说。
“当然好了。”温煦华靠着廊柱，浅笑着答应，心想——这算是放下戒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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