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妍看到S分递上来的现金流报告,不免乍舌。花费200多亿资金在五年内打造S市首屈一指的高端综合体物业,第一期的拆迁赔偿款就达35亿,还不包括回迁物业。而楼盘最快也要到2017年才能上市。
因为这个项目,四年内中盛的资金链都将处于一种非常紧绷的状态。江妍隐隐觉得不安。
但此时的她哪有能力去质疑陈启泰温煦华父子的大冒进?也许比这风险还高的事情,他们都干过,都闯过来了。
她只能做一些特别具体细微的事情,比如说,打回S分粗糙概括式的预算报告,要求他们必须和项目组商讨、尽可能准确地确认资金支付的时间节点。
只有这样,集团资金部门才能前瞻性地调拨资金,避免无钱可用的困境。
而且她提议,拆迁补助一启动,S分财务部就必须滚动向项目组的主要负责人通报资金流的情况。毕竟银行利息都不是一丁点。
这个,朱清明自然同意。
李仁美五十二岁生日时,江妍回去了一趟,温煦华没有陪同。
江家也想得开,能挣钱的女婿比什么都好。江闻起戒了多年爱好的麻将,喜欢逢人就说江妍。这个四线小城市估计没有谁嫁得比他女儿好,也估计没有谁比他的女婿更有钱。
李仁美稍微内涵一些,但走路时下巴抬得高高的。当年她不顾政策连生两个孩子,为的就是要个男孩。没生出男孩,公婆对她不好,也呕了了很多年的气。
总算在江妍这儿扬眉吐气了。
江妍懒得理会妈妈和奶奶还有两位婶婶之间的罅隙,打算只待两天就走。临走前一晚,李仁美跑到她房间,借故这里聊聊那里说说,赖着不走。
“有事就说吧。”江妍边叠衣服边问。
“你们现在有没有……避孕?”
怎么问得这么直接,江妍不打算正面回答:“怎么啦?”
“既然都结婚了,当然要生小孩。千万别避孕。尤其不能吃避孕药,听说吃多了会真会不孕。”
“结婚才几个月?我还小,过两年再说。”
“傻孩子,现在做准备,要怀上,顺利的话也要三五个月,再加上十个月的孕期,25岁生第一胎正好合适,等过三年,28岁生二胎。妈妈跟你讲,30岁之前生孩子,恢复快,不吃亏。陈家那么大的家业,又不用你操劳带。是不是?”
江妍只当没听见。她工作才一年就生小孩,生下孩子,温煦华就更有理由让她辞职当全职太太。一旦做了全职,很可能就接连不断地生,反正温煦华养得起。
可这是她想要的人生吗?好吧,反正有保姆阿姨帮忙,一群孩子围着自己也挺开心的。
她只是清楚,内心深处的担忧才是不敢怀孕的真正原因。
她与温煦华交往不到九个月就结婚,目前婚龄三个月,相处一直很和睦。有人说哪有恋人不吵架不斗嘴的,他们就是这样的。别说吵架,就连红个脸、闷着气都少。
他俩性格很相似?很互补?相同话题、相同价值观?相同兴趣、相同朋友圈?全都不是。
那遇上分歧,为什么不吵架?
江妍不知道温煦华怎么想,但她确实在刻意避免类似争吵、冷战这种局面。
她做什么事,总是会想后果:你愿意离婚?你愿意伤害这份本来就不怎样浓厚的感情吗?发一通脾气或吵个明白,不是不可以,但是它一定比好好说话,或者搁置分歧,有更好的效果?
大凡种种事情,经此一琢磨,确实没有争吵的必要。
当然和和气气,也不过是表面温馨而已。
江妍总觉得,这段婚姻里藏着深海鱼/雷,不响则已,一旦爆发,定能让自己身首异处。这样的情景下,她怎敢要孩子?
“那个细姨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公公虽然看重煦华,但是很明显,他喜欢那个小的。你婆婆这个人吧,一点脑筋都没有。煦华呢,他又不是很在意……这些事,你既然当了他太太,你得帮着他一起争家产,知道吧。怎么争?”李仁美拍拍她的手背,“生孩子。”
江妍听了很烦躁:“妈,你宫斗剧看多了吧。”
回到S市,便是国庆长假的第三天。
温煦华和江妍躲开假期熙攘的人群,呆在东部海湾一栋渔屋里。
他酷爱钓鱼,白天江妍就陪他上鱼排,晚上就让船家送回岸边。有时收获颇丰,让渔家把鱼清洗干净,蒸着吃、椒盐着吃,别有一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味道。
江妍偶尔也钓两杆,技艺不精,一会就失去兴致,坐在一旁的摇椅上,一边翻看着手机里的小说,一边问温煦华什么时候喜欢上钓鱼的。
一个富家公子哥,为什么要有这么平民化而且很辛苦的爱好。
温煦华抓了抓头上的渔夫帽,笑着说:“我以前就住这儿,还帮吴叔打过鱼。”
鱼排老板也过来和江妍说起往事。他的白话十分考验江妍的听力水平。
原来中学时期的温煦华非常叛逆,受不了学校严苛的管理,逃学兼离家出走,来到这个渔村。吴叔收留了他两个月。
“老了,我们就住这样的渔村,好不好?”温煦华突然问一句。
江妍看他的打扮,是那种看上去朴实无华,再一瞧还挺英俊的青年渔民:“好啊。不过,我在鱼排上呆久了头晕。我呢,还是喜欢靠着山,清秀静逸一些。这样吧,海边住半年,山里住半年,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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