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叹一口气,抱起地上的女儿跟在男孩后面向山口走去。
山口处,一个身着苍青色宽袍的中年男子驻足而望,见山下阡陌纵横,屋舍俨然,又有大片桃林、竹林、桑林,桃花灼灼,林木青青,溪流如带,不由赞道:“好一个避世谷!”
他身边一个俊朗的青年道:“我姐说,她更喜欢‘世外桃源’这个名字。”
“世外桃源?果然更雅致贴切,好名字!”
“沈先生,你看,伯新和我姐迎我们呢,咱们快下去吧。”
“好,好。”
“姐,我回来了!”
“裕儿。”少妇向俊郞青年略一点头,便把目光投向中年的男子,含笑叫道:“沈先生!”
“张丰,好久不见了。”沈悛指着她怀里的孩子,“这是仲新吧?”
“嗯,这就是小女仲新,刚十个月。”指了指旁边男孩说:“这是小儿伯新。伯新,叫沈伯父。”
伯新行礼道:“伯新见过沈伯父。”
沈悛伸手扶起他,赞道:“彬彬有礼,气宇轩昂,真乃佳儿。”
张丰笑道:“先生既说好,那就收为弟子好了。”
“求之不得。”
“先生此来是定居还是小住?”
“定居。不知贤夫妇能见纳否?”
“呵呵,先生能来,正是求之不得。”
“大郎,接了贵客来啊?客人怎么称呼?”行人笑问。
“在下沈悛。老丈贵姓?”
“不敢当,鄙姓秦。敢问沈郎君,山外是否安宁?”
……
从那年迁入二十多户居民后,避世谷很快就实现了自给自足,摆脱了对外界的信赖,因此有三四年时间都没人出谷了,这次还是因为张裕要成亲,张丰替他布置新房,总嫌现有的东西过于简陋,让他外出采购,顺便拜访一下沈悛,毕竟沈悛一直表示想来避世谷的,即便因为开学馆没有来,也还是订下了一个模糊的约期,张丰虽然对他营救和掩护自己的事一无所知,却一直对他的人品学问很是敬仰,如果他真心想来,当然不能置之不理,而沈悛开了几年学馆之后,也存了一些积蓄,正打算到山里清静清静,当下便变卖了不多的家产,让仆人挑上自己的书,随张裕来到避世谷。
当晚,张丰等人便围坐在沈悛身边听他讲外面的事情。
武陵地方偏僻,很多消息甚至要滞后一两年之久,朱挽等人只是知道淝水之战后,秦国丢失大片土地,其它的便都是一些细节罢了,对于大局并不清楚。
通过沈悛的讲述,朱挽等人才知道,淝水之战结束后,秦国便叛乱迭起,很快便四分五裂,慕容冲率兵围攻长安,长安城内粮草断绝,秦王苻坚冲出重围去收兵运粮,却在五将山被姚苌逼死,太子听到秦王的死讯,带着家人及宗族弃城而逃,慕容冲入据长安,纵兵劫掠,把繁华的帝都变成人间地狱。前秦灭。仅仅一年之后,慕容冲也踩着秦王的脚印下了黄泉——被手下杀害。他建立的燕国在其后半年接连换了五个皇帝,不久就灭亡了。然后杀害秦王的凶手入主长安,建立了后秦。
这还只是长安这一块,其他地方同样是混战不休,短短数年而已,便有数个势力崛起,又有数个势力灭亡,整个北方大地,已是杀得血流成河。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啊!”沈悛长叹,又咬牙恨道:“这些个胡虏!”
朱挽也是面沉如水,却意外地没有跳脚,张裕看了看张丰,低声道:“幸亏我们出来了。”
夜深了,大家各自散去。躺在床上,张丰和朱挽都是无睡不着,张丰是知道这段历史的,但那只是写在纸上的,不过这次也只是听人转述罢了,同样不是亲历中,虽然那里也有她认识的人,但毕竟不是具到他们身上的事,当然慕容冲除外,况且隔了这么长时间,那些人早已经在记忆里淡去了,就连张裕也不再总是惦记着家喜和家安,所以听了沈悛的讲述之后,她也只是有些感慨、有些难过罢了,不过这种情绪,估计睡一觉也就过去了,张丰要带孩子,要做饭,一天下来也很累的,所以即使听了故事之后心里有些不平静,也不会失眠的,如今睡不着,却是因为担心朱挽。
朱挽面色不对。
朱挽一直惦记着那帮朋友,只是因为一直脱不开身,况且在他想来,秦国那么强大,就算吃了败仗,丢失一些土地,离亡国总还差得远,只要秦国不亡,那么京畿地区就不会有事,因此他并不是很担心,以至于在完全适应了新的生活后,渐渐的把他的那些朋友也淡忘了。如今,他却是无法坐视不管的。
他的心思,张丰有如何不知?
果然,辗转反侧了一阵后,朱挽终于还是对张丰说:“我想回秦国一趟。”
张丰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却一个字就不肯说。
朱挽也不说,只是等,等张丰点头。
张丰也在等,她用沉默表示反对,用拥抱表示不舍,等他主动放弃。
然而朱挽并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沉默半晌之后,张丰轻声说:“我不想让你去。”
朱挽保证道:“我就是去看看,碰到了就把他们带回来,碰不到就算了。”
“外面太乱了,你不知道,人在绝境会变成野兽、变成恶魔,你功夫再好,本事再大,置身这样人群中都是非常危险的。”张丰紧紧抱着朱挽,在他胸前呢喃道,“他们也许早已经逃离了那个地方,到时你岂不是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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