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官家半夜才从城隍庙回来,隔日一早,吃过早饭才来禀报昨晚的事。
“……所以大少爷想趁着他们换班之际,去救那位朋友。”在解释了一番某人的生平事迹之后,孙官家最终说出了一件差点没把我的心吓停的大事,我们家这位豪情万丈的大少爷竟要去京城大牢救人!
怔了半天才回过神,“他找你是想要你干什么?”
“老太爷与大理吴大人有同窗之谊,小人也因此认识几个刑狱的小官,大少爷是想让小人设法弄清牢狱中的换班时辰。”孙官家看上去仍旧一副泰然自若。
“那个人犯得是什么罪?”
不禁抬起眼皮看我,因为他刚刚已经说过了,我根本没听进去。
“一个叛军的小头目。”
“叛军?造反的……”
他微微点头。
无论哪个朝代,造反绝对是朝廷的第一大罪。光是听到,就已经让人脚软了。
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半天。
“这事绝不能帮他,孙官家,你赶紧想办法跟四门相熟的人通融一下,马上送他出城!”要赶快把这个丧门星送出去才安心。
孙官家低着眼皮,似乎在想什么。
“怎么?是不是不好通融?花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出多少都行!”我可是第一次这么大方。
“夫人,不是钱的事,大少爷曾任城门校尉,掌管京师城门的吞兵,与现任四门校尉都十分熟识,送不送出去根本不是问题。”
心凉了一半,没想到这无赖还曾辉煌过,“那……”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事你先按下不办,等我想想。”
孙官家应声要走,我陡然想起了二爷,记得那无赖说过但凡有什么大事不好解决,找二爷商量一下,虽然是为了解决他自己的事,可这毕竟是天大的事,于是让孙官家去找二爷一起商量。
结果二爷只想了半刻便说了八个字——由他去吧,他有分寸。
没过几天,京西大牢便遭了大火,不少犯人因此窜逃,其中就包括他要救的那个人,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在心中求了一天的老天爷,赶快让他逃出去吧,也省得我们跟着担惊受怕。
可老天总不会那么好心地保佑谁,偌大的京城,他偏就躲在申屠府,带着另外两个人,一个罪犯,另一个做得事也跟罪犯差不多——数月前在颖川山上拿刀抵着我脖子的那个鸣东人,叫做尉迟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跟来。
“多谢夫人相救!”三人之中唯独尉迟跋最有礼貌,另外一个叫什么郑通的根本只顾着往肚子里装饭,看那样子,恨不得把碗都给吞下去。
“一顿饭而已,你们慢慢吃,我去给你们准备路上的用具。”不敢让府里的人插手,所有事只有我跟孙官家,以及二爷知道。
到了门外,孙官家随后也跟了出来,“夫人,马车都备好了,不过后日是冬至,听说今年皇上要到城南祭坛祭天,近日四门守卫均被打乱,校尉也都应时调换,还从太尉府调出数人,辅佐城门校尉,恐怕大少爷他们要晚点再走了。”
有权有势的家族就是好,能打听出这么多常人打听不到的事,难怪老爷子临终前嘱咐要善待那些宗亲,原来也是有相当的好处的,看来今后真要擦亮眼睛,敞开钱袋了。
“可外面挨家挨户地查逃犯,我担心他们老在这儿也不安全,得想个办法把他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到是有个地方不会被查。”
“哪里?”见他一直盯着我,猛然醒悟,“你是说……苏府?”
点头。
“没错,那里是朝廷大元的聚集区,自然没人敢随意查,可关键是我父亲这人,倘若他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恐怕第一个就去报官。”
“我听说苏老爷刚刚被受任相府主簿,冬至当日应该会跟王相爷一起赴祭庙才是,之后还有朝贺等等事宜,应该不在府里。”这孙官家简直就是个老官精,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想到。
“……容我再想想。”这事若牵连上了父亲,万一出了纰漏,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再多,仍旧还是没有头绪,因为大牢中跑了太多犯人,又正逢皇上祭天前夕,大搜查在所难免,眼看着就搜到南门内,不得不走险棋,将他们偷偷送到苏府。
冬至前夜,打听到父亲已启程去了相府,便让孙官家驾车到苏府,途中遇到两拨人检查,幸亏他们三个躲在车下,避过了危机,这才有命到苏府。
避过前门,从后门进府,将他们三人藏在三只麻袋里,当是礼物让孙官家搬进了库房,真是把他累惨了。
“二姐,袋子里什么东西?”刚送走孙官家,打发走下人,一转脸,小妹正抱着一盏宫灯站在库房门口,睡袍上罩了条厚斗篷,头发松散在背上,一看就知道刚从床上爬起来。
“一点——玉薯。”
“玉薯?!”奇怪地看着我,我突然记起父亲最不喜欢这东西,“大晚上的,你搬这么多玉薯来干什么?对了,你怎么这么晚才来?父亲临走时还念叨你说回来又不回来。”进门,将宫灯放到门口的木箱上,阖上门,从斗篷里突得伸手出来,因为刚在外面受了两次惊吓,胆子变得非常小,她这一伸手,吓得我直往后退了两大步,惹得她呵呵大笑,“怎么样,吓到了吧?”两只手上,一边一只面泥捏得黑白无常,“是不是捏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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