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秋水。”
“嗯？”曹操眼中布满荫翳，“文若，你怎么看？”
文臣之中一人雍容华贵，须长半尺，正是曹操幕下第一谋士荀彧。
荀彧原本应该坐镇兖州，因战局焦灼，才与曹洪督办粮草至此，趁势给曹操献计，见曹操询问，从容说道，“臣以为，程昱之言虽是揣测，却不无道理，亦秋水此人我未见过，不敢断言，不过从他献给主公三策来说，的确是智谋之士，即使他未必有说服诸侯的本事，但是防备援军却十分要紧。”
曹操点了点头，“如何防备？”
“除却我们之前的考虑外，现在还必须考虑的更加细致，根据援军是东是西，是南是北来制定应对的措施。”
“有什么区别？”
“若是从东、南而来，问题并不严重，若是从西、北出兵，我们的局势也许就堪忧了。”
曹操沉着脸，“你继续说。”
“南面袁术和吕布曾经有过约定，甚至还有联姻，但吕布私毁约定，以袁术狭窄的器量，纵然出兵，而只是想等我军和吕布两败俱伤时坐收渔翁之利，不会并力进攻以解吕布之围。何况袁术屡败之后，实力大为削弱，能征善战者更十分有限，帐下又少智谋之士，虽然近在咫尺，其实不足虑。”
“东面如何？”
“江东孙策刚刚脱离袁术，正在一力巩固势力，绝不会丢却根本之地，而来到徐州，另外虽有几路诸侯，却彼此钳制，互相征战，难有作为。”
曹操的脸色略为舒缓了些，“西、北两面又如何？”
“北面较为可虑，袁绍虽然正在与公孙瓒作战，但两者实力并不相等，袁绍军势强盛，若是与公孙瓒交手的同时，选派一只劲旅攻袭兖州，我军纵然有备，两线作战也势必影响斗志，在缺少粮秣补给的情况下，战局容易陷入被动之中。”
“嗯。”曹操颔首，“这一点在出征徐州之前，你就曾替我剖析过，我们也做了相应的部署。”
“是，我们的确做了相应部署，但是征伐徐州的时间，已经超出了我们原本的预期，就要做出更多的准备，否则很难以策万全。”
曹操目光闪动，“北面的确堪忧，西面又如何？”
荀彧神色沉沉，缓缓说道，“如果西凉马腾韩遂联手，举西凉铁骑东入许昌，我们除了全军撤回和西凉军一战，别无选择，且仓促撤军，吕布必然随军追杀，到时候胜败之数就很难说了。”
“亦秋水曾建议我佯装许都受袭，诱使吕布追杀，再设军埋伏。”
“主公，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日不过是散布假消息，军心稳重，气势高昂，而若是西凉军果然攻打许都，三军斗志必然低落，军力部署也全然不同。何况，援军若果真是由亦秋水请来，吕布必然也知道这条计策，绝不会贸然追赶，而只会以大军咬住我们的尾巴，让我们难以自如腾挪，率军返回许都。”
“你似乎没有说西南？”
这一次，荀彧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以常理来说，刘景升盘踞荆襄，坐拥天下之腹，更为刘氏宗亲，本占有天时地利，却不趁天下纷乱之际攻伐四方，一心固守荆州，此人志向可见一斑。何况我军此行，是奉天子之命，量来刘景升也不敢与我军争雄，反过来救援吕布。”
“常理？那如果不是常理如何？”
“荆州离我兖州最近，如果出兵东袭，的确十分危险，不能完全按照常理思考。”
“如此说来，局面如何，当真不好说了。”
曹操目光沉沉，只不过神色之中并无一丝慌张，反而十分平静。
一个真正的王者，最应该拥有的就是气度，任何人都可以慌张，唯独他不能，无论面对怎样的局势，他都必须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自岿然不动的镇定。
所以，越是在逆境之中，曹操越是冷静和智慧。
“诸位怎么看？”
“主公，司马大人所言细致入微，确实不可不防。”
曹操哈哈一笑，“你们叔侄二人一向最为稳重，既然你们都这样说，看来我们的确要重新衡量一下眼前的局势了。文若，你既然已经替我剖析清楚局势，有什么妙计？”
“启禀主公，在下三日前已经派出数路斥候，探查诸侯动静，不日就有回报。同时传令兖州各城守军，令其严加防范，并在许昌调来五万石粮草，连带其他各郡的五万，总共是十万石粮草，即刻就要送到。”
曹操面带笑意，“文若的部署，似乎仍想让我围攻下邳，再整军返回兖州。”
“是。”荀彧直视曹操，“我军的战略目的除了攻取徐州之外，还有剿灭吕布，此人反复无常，若不趁此良机将其剿灭，等我军返回兖州之后，必然再生动乱，徐州纵然被我们得到，他日也会有丢失的危险。”
“那如果西凉马腾韩遂来攻，我们又当如何？”
“我说了这种可能，但并不是一定会发生。”
“嗯？”
“我军攻伐徐州，这些可能存在的危险，本来就是我们之前设想过的，现在不过只是重新提及而已，一个亦秋水的存在，并不足以影响我们对整个战局的判断。”
“继续说。”
“是！主公，李傕郭汜虽死，凉州尚未完全平定，马腾韩遂彼此攻伐，仇怨极深，若是联手固然可虑，但是量来他们并没有如此胸襟。何况，马腾一向视我们为外援，虽然其本性反复，但是在当前局势之下，定然不会轻易放弃根据之地，而远涉中原。我方才之所以将马腾放在最后，只是因为西凉骑兵机动性最强，也最难防范，一旦马腾率军前来，若是仓促应对，必然军心大乱，所以无论他来或不来，都必须先预作防范。”
“原来如此，你有把握吗？”
“有！”荀彧道，“从西面的斥候禀报来看，马腾虽有虎视中原之心，却始终不见任何动静，即使我军与吕布交战多时，也没有任何出兵的迹象，可见他虽然有心，却并没有这样的胆略，至少目前还不能痛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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