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算好了，又让本世子说什么？柳丞意，”他狞笑，不再挣扎道：“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定山王府只有本世子一人？”
“这事，便是我做的，你又能奈我何？便是我的护卫，”他眼神一沉，“他日你也要登门向他道歉！”
“你以为，你还有以后？”
“白狼，”柳丞意唤了一声，白狼立马应声，“是，监军大人！”
白狼大拇指一擦鼻尖儿利落下高台不一会儿带着一名白衣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道：“此女子乃天幕城民女，数月前为已死天幕城前守将钱梁连同其余四十九名女子送予戎狄将领，且打着主帅陈天旗号，实际上钱梁乃奉宋子应之命，宋子应栽赃陷害主帅蓄谋已久！”
“胡说！钱梁已死，你们想要捏造罪名？”
宋子应环顾四周，“是欺我现在孤身一人？”
“民女可为证，”白衣女子道：“民女曾听钱梁亲口说过，他是奉世子之命将我们送给戎狄的！”
接连铁证摆出宋子应再无话可说，只能仗着定山王府的势震慑宋玉知和柳丞意，意在让他们忌惮定山王府而不敢对他动手。
“便是睿帝，他也得让我定山王府三分！”
“那是以前，”柳丞意淡淡道：“我们尚有一桩旧事尚未解决。”
宋玉知听着心中忽然一动，她目光与柳丞意的对上，四目相对间是互知心意。
“文德公主，女帝宋颜。”
八个字一出口三军哗然，声如沸，沸若泼油，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唯有宋子应一人突然之间面色煞白，看向柳丞意的目光愤怒怨毒杀意糅杂在一处，宛若暗处盯着人的妖鬼，露出毒牙的蛇。
“燎阳关一战，你功成名就，锦衣加身……”
随着柳丞意继续，底下的骚动加剧，终于有人站出来道：“监军大人，你为何提起宋颜？你可知燎阳关一战令天下军人心寒，是虞国皇室之耻，而宋颜是天下罪人，万死难赎？”
“天下罪人？万死难赎？”柳丞意道：“因为那三万亡魂？”
“三万条人命，确实是万死也难赎呢。”
“您为何提起宋颜？”
“宋颜害死了三万将士，她早该自刎谢罪！”
“千古罪人！耻提！”
“虞国耻辱！”
“天下军人心寒！”
“万死难赎！”
……
一声高过一声，宋玉知站于高台，声音仿佛变成了海浪将她卷在汹涌的浪潮中，那唾骂怨恨的咒骂声似尖锐的刀剑将她刺得体无完肤。
何其相似的场面令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燎阳关之事发生之后，她回京一路，回京之后的以及公主府被烧的至暗时刻。现在跟从前比起来温柔了太多。可心底有伤疤的人，稍稍一碰就疼，她到底心底还是觉得害怕与……愧疚。如果当时她能洞悉宋子应的狼子野心，如果她有柳丞意的智慧，那三万将士就不会成为三万亡魂至今还徘徊燎阳关外。
“你荣宠登高，本该踏云的尊贵之人却成了天下人的脚下泥，燎阳关的始末，这件被载入史册事的背后真相，你们，当真不好奇吗？”
“当年事如何是由宋子应说的，这般构陷同僚，勾结戎狄，不顾虞国安危于对战之中刺杀主帅的叛臣狡诈之人所说的话，你们觉得，能信？宋颜一介女流，以公主之尊上阵杀敌，又为何会贪功杀三万虞国儿郎？难道在她心中公主之尊比不过沙场征战？”
“宋子应，当年真相如何，你尚有机会说出。”
柳丞意缓步走向他，宋子应挑起嘴角，正准备冷言讽刺一番，却忽然瞥见他宽大袖袍下有什么东西银光一闪。
腾蛇驾云纹……
宋子应目光骤然缩紧，“你……”
“你若不说，自有人替你说。”
柳丞意淡淡道：“欠了的，始终要还。堂堂七尺男儿，欺负一个女子，这么多年，你欠她一个清白的名声，欠她……本该属于她的功劳、荣耀。”
“宋子应，你，如何选择？”
一种诡异的沉默从宋子应身上漾开席卷了在场所有人，空气中漂浮着的战场独有的血腥味儿被点起的火焰衬到极致，在安静的氛围之下感官被放大，闻之令人作呕。
宋子应面色发白，忽的“哇”的一声吐出来而后手撑地嘴唇发颤道：“燎阳关之战，是我算计了宋颜。”
“荣耀功勋原本属于她。”
“三万罪孽，是我算计。”
“她，无辜。”
宋玉知眼眶忽的湿润了，多年来她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不会有人知道燎阳关之战的真相，会不会害她的人突然良心发现，当着天下人的面将真相说出，她会不会有一天洗清罪名，做回干净忠诚的宋颜。
她幻想了很多次这个场景，却没有想到真到这一天她的内心会如此的平静，她会悄然湿了眼眶。这份珍贵的清白，是由一个深爱她的男人予她的。
记得他曾写她的传记，当时她看到他写到了燎阳关，那个时候他就打算好了今日吧？他要当年算计她的人，也受她当年的冤屈，当着三军的面将真相说出，为前世的她洗清罪名，为今世的她，树立威信，扫清道路。
柳丞意啊，这是柳丞意啊，属于她，一心一意为着她，念着她的柳丞意啊！
宋子应当众说出燎阳关真相之后三军哗然，而后久久沉默，在沉默之中宋子应当众欲咬舌自尽但被柳丞意拦了下来交由卫琅看管。
一夜之间，戎狄落败，宋子应沦为叛国罪人，燎阳关真相被公之于世。
宋玉知回去之后久久都没回过神来，白狼在她面前上蹿下跳半晌，喝了两坛酒醉了之后又哭又笑，最后重复道，“他娘的，老子就知道将军不是那样的人，她那样的人啊，做不出那样的事来。澄清了好，三万条人命背着，太累，太苦了……”
太累，太苦了。
可她已经背了很多年了。
命人送走白狼宋玉知刚放下帐子就听得外面有人道：“这辈子，只为你活。柳丞意只为你费心谋划。善良救世为你，成魔算计，也为你。”
“你要坦坦荡荡行世间，慈心救世守万民，我陪你。你要复仇灭国，我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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