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本周第三次年段会议，演讲台上，副校长再三强调这次会考一定要引起学生重视，要求班主任做好家校反馈，同样的内容重复了无数次，完全无法引起听讲人的兴趣，沈真精神不太好，听到一半便开始走神。A市的冬季寒冷干燥，他的咽喉炎又有复发的迹象，喉咙处干痒灼痛的异样感让他在倦怠外更增添了一丝无名的焦躁。
好不容易熬到七点半散会，在座的老师顿时一哄而散，不到两分钟时间，偌大间会议室里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沈真合上基本没写多少的会议记录，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林丹丹坐在他身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沈老师，你一会儿有事吗？”
沈真这才发现她还没走。林丹丹性格柔弱，又是新老师脸皮薄，请人帮忙总觉得不好意思，之前林琳的家长来砸门，沈真帮她把事解决之后，两个人算是熟悉了，沈真见她眼神闪烁一脸纠结，以为她有事商量，笑了笑说：“没有，怎么了？”
“没事的话，等会一起吃晚饭吧？”林丹丹眨了眨眼睛，背在身后的手指不安地绞缠在一起。
沈真整理记录本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抬起头道：“是有班上的事要说吗？”
林丹丹下意识地想应是，然而对上沈真温润的眼睛，那个是字却如鲠在喉般始终吐不出来。假话和真心话都说不出口，林丹丹丧气地转过脸，勉强扯出一点笑意，低声说：“不是，只是想说这时候食堂关了，反正是要出去吃，一个人不知道吃什么，就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
“我就不去了，家里有人等着呢。”
演讲台上，段长扬了扬手里的钥匙，示意要锁门了，沈真将记录本叠成一沓往桌上一磕，站起身礼貌而温和地道：“不好意思。”
林丹丹嘴唇紧抿，没有再说话，她怕一出声就会委屈地哭出来。沈真看到林丹丹瞬间泛白的脸色，动作略微迟疑，最终却只冲她一点头，径自走出会议室。
七点半是第一节晚自习的上课时间，沈真从高二楼的走廊经过，一中走读生很少，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所有学生都在低头奋战，一班讲台后空出来的位置就变得十分显眼。
那是陆晗的位置，陆宣今天回家较早，已经把人接走了。
上周六陆宣骨伤痊愈搬回自己家，陆晗自然是和他小舅住，陆宣还开玩笑似的邀请沈真去他家玩两天，被沈真拒绝了。之后的一周沈真都没怎么见过陆宣，虽然经常能收到他的短信，微信偶尔也有聊，但和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的亲近相比，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让沈真分外煎熬。
早知道会这样，那天答应陆宣就好了，哪怕他知道陆宣只是随口说着玩的。
沈真按了按额头，觉得正在为不可能的事情懊悔的自己有点可笑。他长舒一口气，强打精神到班上转了一圈，处理完班务，沈真才回办公室收拾东西，打算回家后随便下点面条做晚饭。
沈真今天没有开车，刚出教学楼，手机跟掐准了似的响起来，来电显示上出现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沈真按了接听：“您好，哪位？”
对面没有人说话，沈真只能听到极轻的呼吸声，他疑惑地喂了两声，说：“谁，再不说话我挂了。”
那人始终沉默，就在沈真按下挂断键前，听筒里忽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一分陌生的柔和讨好。
“小真。”
沈真停住脚步，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楚非白？”
楚非白说：“是我，我想……”
他还要说什么，沈真先一步打断他，说：“你怎么拿到我号码的？”
沈真说话一向不温不火，难得有疾言厉色的时候，楚非白看不到他的面容，却听得出他声音里犹如风雨欲来的冰冷怒意。
“我去过你们学校，保安以为我是学生家长，联系不到你，所以给了我电话，”楚非白语调温柔，满含歉意道：“没经过你允许私自打听你的电话，我很抱歉。”
楚非白和沈真相恋四年，他很清楚沈真的脾气，沈真性情宽和，教养又好，即使是生气也很克制，只要对方诚心诚意地向他道歉，他就不好意思再揪着对方的过错不放。楚非白把态度放得这么柔软，就算沈真再厌恶他，也不会没有风度地直接挂掉电话。
沈真闭了闭眼，压抑了一下情绪，冷淡道：“如果真觉得抱歉，就不要再来骚扰我，我不想再看到你或者你送的东西，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别怪我到时候把箱子全摔到你脸上。”
楚非白静默了一瞬，笑道：“你来摔吧，我站着不动让你摔。”又说：“摔完能请你一起看场话剧吗？周日西区剧院有一出《无雪》，导演是许岩，你会喜欢的。”
沈真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不明白一个曾经为了名声放弃感情的人怎么变得这样厚颜无耻，他觉得跟这人实在没什么话好说，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沈真才把楚非白拉黑，又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这人不可能这么快就换个号码吧，沈真皱着眉接起来，耳边很快传来楚非白的声音道：“周日上午九点……”
沈真直接按了挂断，不到两秒，铃声又响，沈真把手机关机，丢进风衣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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