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所以你就巴巴地盯着我用这点血肉换过来的钱？”路大钱的心又凉了几分，这次受伤，他在老路家很少说起，不是因为要替建筑公司隐瞒，而是有其他原因。
他打算将这事儿翻篇了，毕竟真要说清楚了，大家伙儿面子上都过不去。
没有想到，他是顾忌了，可有人偏偏要挖开来说，这就等于将之前的事情再回放了一遍，又在他路大钱心上扎了一刀。
“那钱不是白来的么，啥血不血肉的，听上去怪瘆人的，”路大银呵呵两下笑，很是不以为然。
“嘿，我说你这人……”费迟可能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他抓了抓自己的下巴，一脸的捉摸不透，“等一下哈，那天师傅受伤，我也在场，让我好好想想咋回事？”
“阿迟……”路大钱皱起了眉头，发现路安安还在屋里，顿了下才说道，“都过去那么久了，想啥想？”
“不是啊，师傅，这事儿得可弄清楚了，要不然你这次伤得多冤啊，现在我怀疑……”
“我让你别说了，你没听见啊？”路大钱鲜少地对费迟发了脾气，“你之前咋答应我的，自个儿想。”
路安安本来抱着一路看路大银好戏的样子，结果这事情扯到了阿爸手上那头去了，而且话音听来，还是别有内情的，“阿爸，你为啥受伤的？”
“别问了，没啥好说的，”路大钱还是不肯说。
“安安啊，这啊真没啥好问的，做建筑么，爬高爬低地看工程，多多少少会碰上些危险，受伤还是小事情，那些头破血流，也很常见的。”
“你说什么你？”费迟一听路大银说这晦气的话，一拳头便朝他的脸砸了过来。
路大银后退一步，被柜子拦了下，他感觉鼻子凉凉的，伸手一摸，一手的鼻血，顿时要找费迟拼命。
费迟看起来瘦，可是实打实地扎实，连躲都没躲，就将人钳制在面前了，“你别以为师傅不说，我就不知道，那天你找师傅的时候，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工地不得随便人进出，可你呢，偏偏不听，翻墙进来找人，结果师傅为了你从二楼摔下来，还好抓了脚手架，要不然那钢筋就扎进他的头了，现在你还管他要钱，我看你真是居心不良，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听费迟这么一说，路安安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之前对这件事情一直就抱有怀疑的态度，但是阿爸不愿意提，所以她不敢再说，谁想事情过去这么些天了，前因后果听起来还是像五雷轰顶。
“费迟！”路大钱瞪大双眼呵斥费迟。
费迟很无辜，“师傅，我只是就事论事，你看看他理所当然的样子，真是太欠揍了。”
“别说了，师傅求你，”路大钱软下声音来。
“说，费迟，说清楚，”答案渐渐清晰，路安安怎么会就此放弃，这本来就是她想要追寻的结果。
“安安……”
路安安对上路大钱哀求的眼神，无声地笑了，接着眼泪就滚落了，“阿爸，人善被人欺啊，您认为的亲人有可能为了钱将你推到最危险的地步，有一次就会有下一次，您就算不计较，那也要为我想想啊，我已经没有了妈妈，难道还想我没有爸爸么？
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没有你们在身边，我是怎么过来的？为了一口饭吃，我十岁开始给他们做饭做家务，那么冷的天气，我能够得着的家务事，他们都让我干，说得好听，没有他们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你想想看，这是把您和女儿当成一家人了么？”
路大钱怔住，他从未听女儿说起这些过。
“费迟，你接着说，”路安安狠狠擦去眼泪，老路家的人不配她的眼泪。
费迟也被她刚才汹涌而出的眼泪吓着了，他知道她在路家日子不好过，但是不知道这么艰难，“工地是有明确规定，进出管理也很严格，没有安全帽是不能进去的，但是路三叔可能有天塌下的大事要和师傅说，所以偷偷进去，被我发现之后又去爬墙，师傅站得高，看到后要阻止他，结果就……”
明知不可为，可偏要为？
路安安又想到那日路大金请村会计到家里吃饭，接着路大银又从其他渠道知道阿爸得了赔偿金，事情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她想通了，路大金拜托村会计和建筑公司的会计套近乎，知道公司账上并未走过一笔赔偿金的钱，所以猜测赔偿金是从老板那边直接走的，是不是真的，建筑公司会计只要问一下建筑老板就可以了，毕竟之前谁也没怀疑是怎么回事。
路大钱一张脸难看至极。
路大银则像是斗败的丧家之犬，毫无生气。
“我先带人走了，”费迟拎起路大银就往外走了。
“安安，你刚才说的那些为什么不和阿爸说，阿爸都不知道，”路大钱两行眼泪落了下来，“是阿爸太没用了。”
路安安双腿发僵，拖着走到他的面前，哑着嗓子道，“阿爸，你不也没和我说工地的事情。”
“傻孩子，”路大钱握住路安安发凉的指尖，“其实阿爸这次受伤除了你三叔之外，还有工地工人做事不严谨有关系。”
固定板如果不牢固的话，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那阿爸知不知道当初三叔为什么这么着急找您？”路安安不知道原因，只能从路大银平日为人琢磨出一点点信息出来，“是不是三叔缺钱了？”
家中三兄弟，路大钱最务实，路大银因为是村干部，就算打牌也只是消遣，可路大银就不一样了，打牌打得凶之外，数目还很大，老路家一直没富裕起来，很大程度估计和这个有关系，至于钱么，都是路大钱赚过来交给孙招娣，然后孙招娣用来填补他打牌的窟窿。
“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吧，”路大钱受伤后在医院住了两天，结果住院要钱，又被接回家去了，这才有了费迟来老路家要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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