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乱翻我东西干嘛?”我先凶他,希望气势不会被他压过去。
“如果你按照时间拿出来,它们现在都是我的了。”他拆开第一个礼物。“卡地亚领带夹?”
对,是卡地亚的领带夹。後面不用拆,我知道里面是什麽。
有卡地亚袖扣。卡地亚手表。卡地亚领带。卡地亚皮带。每一样还都请店员刻上了名字。唉,想赖都赖不掉。
“你要就拿走,不拿就包回去放好。”我说话好冲,自己都吓了一跳。
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吗?
傅非朋把盒子放回我床上,甩甩自己湿淋淋的头发,突然朝我这边跨一大步,狠狠地把我搂进怀里。
“你一直没有忘记我,对不对?”
他的身体冰凉凉的,不知道他站在外面吹风多久了。
“你一直不看我,当我不存在,有好几次我以为……以为你……”
他身上的水滴都被我的衣服吸了过来,现在换我发冷了。
“可是你买了我的生日礼物,每一年都没忘记。”
好冷,我开始咳嗽。全身都开始不舒服。发冷、发抖,我的牙齿开始打架,全身都开始颤抖。
不知道为什麽,大概真的天生没有浪漫的细胞吧。傅非朋每说一句肉麻的情话,我就觉得心脏温度往下掉一度。
他说得愈多,我愈觉得这个人像是假的,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我认识的傅非朋不说这些。
他只会用怪异的眼光盯著我直看,了不起说一句“谢谢”,那已经是他的最大极限了。
所以,情话不是愈多愈好。
有些人是不领情的。譬如我。绝对不领情。
“好了,你先去洗完再说。”我推开他,敷衍地回给他一个潦草的笑容。“公司那边我打电话去,你今天的会议都延後到十点才开始。”
他点点头,不再多说什麽,乖乖地回去浴室。
看著他掩上的门,我不禁叹气。距离果然不是一时之间能够改变的。我们之间毕竟还是有些微不同。
我不再是以前那个事事逆来顺受的露露。
我有脾气,我独自过生活,我不想负担过多的情绪。一点都不想。
那些礼物与其说是买给他的,倒不如说是给自己的纪念品。纪念我还记著他,纪念我忘不掉的过去,并且提醒自己还是个放不开过去的人。
那些,并不是要让他高兴或者感动。
利用礼物去换得他的感动、他的关心、他的爱情?真是抱歉得很,我不擅长做这种事情,也没有兴趣。
我只是在每一年的同一个日子里,会惯性地走进卡地亚,买一样物品。
和我梳妆台的小盒子里那只结婚戒指同一牌子。
买完我会报帐,用他的名义请款。所以严格说来,那些东西他要拿走我是没话说的。要骂我滥用公款也无话可说。
为什麽我会那麽冷血呢。
冷血?可是我很怀念昨天一整天的感觉。我喜欢那个傅非朋。而现在在我浴室里的那一个……老实说,他比较不可爱。
也说不定变得不可爱的是我吧。
叹口气,我打开衣柜准备换洗衣物和等会儿要穿的套装。蓝色好了,今天八成是起床起错边,心情忧郁到底。
然後我把那些摊在床上的卡地亚收起来,找个袋子装起来,放在茶几上。
“我好了。”他出来,头发依然湿答答。
“等等,我找吹风机给你。”插好电,我顺手递给他梳子和毛巾。
我们谁也没有多说什麽,彼此回避对方的眼神,却又不时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我觉得他似乎有话想说,他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然而终究我们谁也没开口,就像是谍对谍情报战,谁也不肯承认自己是间谍。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之後,我走进浴室。
热水洒下来热烫烫的,刺得皮肤有点痛。我调整水温,正要拉上浴帘,我看到起雾的镜子上有以手指画出的字样。
Sorry&Thanks.我笑了,眼泪也偷偷溜出眼角一点点。
对,这才是我记忆中那个不浪漫的家伙嘛。开始觉得他又变可爱了一点。
…………………………………………
等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居然没有先去公司。
“你十点要开会,傅总大人。”我一面擦头发一边抬头看时间。“拜托,九点多了你还不出门?”
“一起走。”他对著镜子打领带,动作俐落得很。
“我出公差不用赶。”我坐下来慢慢擦头发,长头发就是这点不好。“而且我们方向不同,我得去你家。”
他看看时间看看我,抓起车钥匙在手里转了转。我看不出来他在想什麽,因为他闭上眼睛好一会儿突然又睁开。
“你动作快点,我送你过去。”他站起来。
“不必那麽麻烦,你去赶你的大头会议。今天星期五,是公司例行月会,延後已经是不得已,要是再迟到,你就等著被削到死吧。”
“我打电话叫小詹代我撑一下应该没问题。”他打开门,半掩。“我在外面抽根菸,你十分钟能不能好?”
“你在担心什麽?干嘛非要送我去?”
好半天我才听到他的声音从外面逸进来,沙沙的。
“我妈在家。”听起来很沮丧很无奈。
我好想笑。现在才想到这点不是太好笑了吗?昨天不回家的时候怎麽不担心老妈妈在家会不会气到昏过去?真是。
就算送我过去又能怎麽样呢?大概老太太会再气昏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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