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精疲力竭而且完全地迷路了。如果他们已经认出她来了,那么这一切都将毫无意义,但她想他们肯定没有,因为她的速度太快了。飞奔如鹿。
黑暗中她贴着潮湿的石墙蹲下,想听听有没有人追来,但能听见的只是她自己的心跳和远处的滴水声。无声如影,她告诉自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刚到君临时她常常做在城堡里迷路的恶梦,尽管父亲告诉她红堡其实比临冬城小,可在她的梦里红堡却巨大无比,是个无边无际的石头迷宫,而且墙在她身后还会变换方向。她经常梦见在阴森的大厅里走过一幅幅褪色的壁画,在没有尽头的螺旋台阶上向下冲,在院子里吊桥上没命地飞奔,她的呼喊回荡着却没人回应。某些房间里红色的墙仿佛在滴血,而她找不到一扇窗户。有时她能听见父亲的声音,但总是非常遥远,不管她跑得多快,声音总是越来越弱,然后就消失了,只留艾莉亚一个人在黑暗中。
她突然意识到这里也是同样的黑。她双手抱膝,把裸露的膝头紧拥在胸前,浑身发抖。她决定躲在这里数到一万,到那时她就安全了,可以爬出去找路回家了。
等她数到八十七的时候,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房间仿佛亮了起来。她的周围慢慢清晰起来。昏暗中巨大的空眼眶恶狠狠地盯着她,獠牙参差不齐的阴影隐约可见。她顿时忘了数到哪里,于是她闭上眼咬紧嘴唇,希望能赶走恐惧。她想等她再次睁开眼,那些怪兽就会消逝,永不再来。她甚至假装西利欧也在这黑暗里陪在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平静如水,她暗念道,强壮如熊,凶猛如獾。她睁开眼睛。
怪兽还在,但恐惧却不在了。
艾莉亚站起身,小心地向前走。她的周围都是怪兽头骨,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个,想看看它是不是真的。她的指尖扫过那巨大的下颚,摸上去很真实,骨头很平滑,触感又冷又硬。她用指头摁了摁它的牙齿,又黑又尖,犹如邪恶之匕。这让她毛骨悚然。
“死的,”她大声说,“就是个骷髅,它不会咬人。“但是怪兽好像知道她在这儿,她甚至能感到在阴影中它的空眼眶在看着她,在这个高大而昏暗的房间里有种什么东西不喜欢她。她向后退离开这具头骨,结果撞进另一个,这个比前一个还要大。那一瞬间里她感到它的牙齿扎进了她的肩膀,好像它要咬她一口。艾莉亚猛一转身,身上的皮衣被钩住撕裂,原来是巨大的尖牙扎进了她的皮衣,她撒腿就跑。另一个头骨笼罩在前方,怪兽中最大的那个,但艾莉亚甚至都没有减速,她跳过那一排和剑一样高的黑牙,从那张口欲噬的颚骨里猛冲过去,然后她就正撞在门上。
她的手摸到木门上的那个沉重的铁环,于是她用力一拉。门拒绝了一下,然后开始慢慢地向里打开,巨大的嘎吱声让艾莉亚想会不会全城的人都听见了。她把门只开到能让自己钻出去,然后就来到门外的厅里。
如果说那个怪兽房间叫黑暗,那么这厅就是七层地狱里的黑洞。平静如水,艾莉亚对自己说,但即使她已经努力让眼适应黑暗,但依旧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刚才她进来的门隐约有着灰色的轮廓。她在脸前晃动自己的手指,能感到风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她成了瞎子。水舞能用所有的感觉去看,她提醒自己。她闭上眼,默数一二三,稳住呼吸,沉浸在寂静里,然后她伸出自己的双手。
在她的左边,手指摸到粗糙原始的石头。她开始跟着墙走,手摸着墙面,一小步一小步地在黑暗中滑行。每个厅都会通向什么地方,有进就必有出。慌张比剑更能伤人,艾莉亚不能害怕。她仿佛走了很远,墙壁突然消失了,一阵冷风吹过她的脸颊。飘飞的头发无力地摩娑着她的皮肤。
在她下面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声音。靴子走路声,微弱的说话声。摇曳的灯光微弱地映在墙壁上,她这才看见她是站在一口巨大的黑洞洞的井上,竖井有二十呎宽,直通地下。巨石沿着曲壁垒成台阶,盘旋着一直向下向下,黑黢黢地仿佛通到老奶妈曾说过的那地狱。有什么东西从黑暗里走来,从地心深处走来……
艾莉亚站在边上偷眼望去,冰冷的黑气迎面袭来。在下面很远的地方,有根火把的亮光,就像蜡烛的光那么小。两个人,她看清了。他们的影子映在井壁上,象巨人般高大。她听见他们的声音在竖井里回荡。
“……找到了一个私生子,”一个人说,“其余的也会出现,一天,两天,或者两周……”
“等他找到了真相,他会怎么行动呢?“第二个人问道,带着自由城邦的流利口音。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第一个声音回答道。艾莉亚看见一缕灰色的烟从火把上升腾而起,盘曲如蛇。“那帮蠢货想干掉他儿子,更糟的是他们搞成了一出闹剧。他可不是那种不在乎的人,我跟你说,狼和狮很快就互相咬在一起,不管我们是想还是不想。”
“太早了,太早了,”那个带口音的声音抱怨道。“现在就打起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还没准备好。要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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