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人狠话少, 很快受赏识, 被人重用, 从狼窝里出生入死,每次脸上都会填伤。
林窈很不支持他这样做, 拿棉签给他擦拭伤口:“世道这样乱,你就呆在家里行不行!”
沈宴沉默着。漂亮的眼型带着疏离,垂眸看地板。
林窈哼哼唧唧:“虽然你有志气吧,可是身体才是本钱啊。你别这样总是不说话, 你总是不说话谁又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沈宴的视线终于有了波澜。
她是高高在上的小姐……
可他只是个卑贱到不能再低微的尘埃。
昨天,老爷已经找他谈话,说两个人之间过于亲近。
所以……
林窈叹气, 收了药物和棉签,喃喃道:“我要出国留学了。”
沈宴惊愕。
她斜着眼看着他:“你这个四六不分的呆霸王!就没有相对我说的话嘛!”
林窈忽然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沈宴费力的吞了吞喉咙。青紫的唇角被扯开。
维多利亚港口来了大不列颠的轮渡,呜的一声响。将他从这场美梦里彻底惊醒。
沈宴柔和的笑了笑:“一路……顺风。”
林窈捂住额头。也没指望着这个呆霸王能说出什么柔情似水的好话来。
豆蔻年华的少女思付半响, 犹豫着看向少年。“那你会等我吗?”
少年局促的僵硬的收回视线。
会等你, 等我有了足够的资本。能够有强大的羽翼保护你, 能够有力气与你并肩而立。
到那时候……
她坐上了飞向异国的飞机。
他默默的看着她, 祝她一路顺风,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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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的是,林窈在英格兰受了伤,失去了五年的记忆。
那是一场并不严重的车祸, 恰巧是五年的记忆。单单是从他们两个的第一眼开始。
林先生与林太太连夜飞往英格兰。将林窈接了回来。
林窈不记得, 所有人都不记得, 有个人还在等她。
等着与她比肩而站。等着她回来叫一声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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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跟着沈宴多年, 见识过他在风口浪尖上险些丧命,也见识过他站在人尖里让人俯首称臣。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沈宴这样落魄。
是的,落魄。
雪花簇簇落下,路边形色匆匆的人掩盖住口鼻,将脖子缩回围巾里。
沈宴指尖搭在车窗上,有一搭没一搭点弄着。
半响才开口:“去徐公馆。”
“是。”司机回答,启动汽车。
教堂外,林窈费力的穿过风雪。推开门,徐一在率领众人开会。
“林窈!你来了那边的口信是你被软禁了。”一身学生服的徐一站起来,激动看向她。
林窈摘下帽子和围巾,拍了拍未消的雪粒子:“没事。那是假的消息。今天的活动怎么样”
“形势严峻。”
纷纷扬扬的大雪掩盖了这场像是野火燎原的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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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会议已经天黑,林窈无处可去。
徐一等学生约定明日再议。各自回家。
和林窈平时交好的女学生问道:“林窈,叔叔不来接你”
林窈堪堪笑道:“你们先回吧。明天见。”
“明天见!早些回家,这雪会越下越大的。”
林窈一个人走在路上。
拉车的黄包车夫依旧披着破棉袄,柳絮从破洞里露出来。看见林窈时眼睛一亮:“小姐,坐车”
林窈摇头。她身无分文。
走着走着,拐了条巷子,看见个由梨花木搭建的三层建筑,挂着一双红纸薄灯笼。原是走到了梨园前。
这梨园林政是常客,也经常带着她过来。门口披着坎肩儿的小厮一眼瞧见了她,问道:“哟,林小姐,您是来听戏还是打尖儿”
林窈站了会儿。“我父亲在里面吗?”
小厮摇头:“不在。林先生很久都未曾来过了。”
梨园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戏声。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声音断断续续,如泣如诉。
林窈决定在梨园过夜。
她假装腰包很鼓的样子,昂首迈进门里,打了个包间。
小厮连忙笑着说好,点头哈腰的把她迎进去。
真巧沈宴在园里听戏。
他在二楼包间,视野极佳,能看见整个戏台大堂。
一转眼,便看见了迈进堂里的女孩。
光影自紫檀叶漏窗渗进来,打在那半张脸上,睫毛分明。她还是那么乖巧,巴掌大精致的一张脸,粉黛未施,却干干净净,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那小厮在她身边加大音量耳语几句,她认真的点了点头,转身上楼。
裙摆在空中旋转,绽放出一朵小小的绒花。
沈宴收回视线。
徐公馆里的人走了,只留司机和他一个人。
沈宴叹气。
“我想娶她。”
司机手里的半块西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结结巴巴开口:“您,您说什么”
沈宴重复:“去拟婚贴。我不想再等了。”
司机惋惜的看着脚边的西瓜,点头说好。
了不得了,万年的铁树开花了。
林政收到聘书时,将聘书扔在桌上,眉头紧锁。
林太太面色苍白:“他怎么说的出口就他那样低贱的身份,怎么配得上我家窈儿!”
林政:“怎么配不上已经今非昔比了。”
又有消息传出来,林家的货物被扣去了三分之一。
明摆了是有人要整他。
林政冷声道:“人家家大业大,短短几年在沪上积累的积蓄能抵十个林家!我们的情况你还不清楚已经是空壳子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更何况以我们的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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