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显帝沉着脸，眼底满是阴翳。他深抿着唇，神情莫测难定。看了九羲良久，才道：“国师，这是在……逼宫？”
声音里，明显压抑着怒气。
九羲神情自若，“陛下，太子还未及冠，已是这般顽劣。要为明君，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实在牵强。”
“那以国师的意思……”烈显帝咬着牙，面色阴冷，“朕该如何？”
“封号不变。太子依旧是太子，只是这实权……却是不该有了。”九羲道。
“你！”烈显帝气急攻心，蓦地站起来，想要操起什么往九羲头上扔来。可手刚刚碰上一旁的花瓶，却又是生生忍住了。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身子踉踉跄跄走下白玉阶，声音狼狈而凄怆，“国师，朕这天下，是不是也要交到你手里，任你来处置？”
烈显帝从侍卫手里夺过剑，步步逼来。
满堂朝臣神情一震，慌忙跪地，伏地喊道：“陛下三思！”
凌厉的剑锋直逼过来，九羲却岿然不动，不闪不避。
晏慕雪看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要去挡，却被九羲不着痕迹地拉到了身后。
烈显帝步履不稳，手上的剑也是歪歪斜斜的，没有半点杀气。
到了九羲的面前，朝臣们又是一声：“陛下三思！”搅得他整个人都烦乱起来，蓦地将手中的剑往九羲脚边一掷，“国师，你杀了朕吧！反正，到最后，这天下都是你的！”
“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九羲微垂了眼，眸光清湛如许。
明明只比烈显帝高出几寸，却不啻云泥，生生颠倒了他与烈显帝的身份，感觉他才是君临天下的那个人。
他目光凛然，直直看进烈显帝眼底，“你的天下，我给的。你以为，要收回这天下，我还用得着杀你？只要你好好守着你的为君之道，为苍生万民着想，这天下始终都是你的。如若不然——我随时，都可以收回来。”
从头到尾，他的声音都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烈显帝却听得脸色发青，紧抿的嘴唇有着几不可见的颤抖。
“陛下，”九羲低眸看来，“现在该知道——太子，该如何处治了吧？”
“封禁东宫，没有召见，太子永不得踏出东宫半步！”在这瞬息之间，烈显帝好像苍老了许多，原本就满是皱痕的脸上，憔悴不堪。吼出这句，整个人都像失了魂，一下子栽到地上。脸色灰败，好像濒死的老者，苦苦挣扎。
满堂朝臣皆是大骇，看着半点君王之相都没有的烈显帝，竟没有一人敢上去扶一把。皆是脸色凄惶，冷汗涔涔。
“父皇！”百里寒发出一声哀嚎，却不是因为烈显帝的摔倒，只是痛心疾首，“君不君臣不臣，国师以下犯上，当诛啊！”
瘫软在地的烈显帝，闻言却是身子一挺，没等胥公公完全将他扶起来，他就挣扎着扑到百里寒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孽障！这天下，迟早要毁在你手里！”
这一巴掌，生生打掉了百里寒几颗牙，喷出了一大口血，再也说不出话来。他趴在地上，就像涸辙之鲋，艰难地呼吸着。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毫无焦距地看着一点。失魂落魄。
“国师……”胥公公扶着烈显帝，躬身上前，低眉垂眼道：“陛下和太子都受了不小的刺激，老奴想请几位太医来看看。”
“去吧。”九羲随口应道，好像刚刚发生的事，不过一件寻常的小事，早已过去。
胥公公这才诚惶诚恐地让人来带走了烈显帝和百里寒。
九羲抬眸看向诸位大臣，“诸位大人，你们是否觉得——本座今日所为，可是过分了些？”
群臣心中余悸未消，甚至不敢正眼看九羲，都垂着脑袋，七嘴八舌地说：“不过分……不过分……”
军机大臣晏若寒却是沉着脸，抿着唇，不言不语。
九羲转眸看他，“晏大人，你觉得呢？”
晏若寒不甘地长出一口气，未与九羲对视，就拱手一揖，“不过分。”
“那就好。”九羲淡然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群臣，“诸位大人，时候不早了，请回吧。”他又转眸来看着晏若寒，别味地勾了勾唇，“晏大人，也请回吧。”
晏若寒两手虚虚地一拱，不言不语退了下去。
众人一散，整个宫室里，就只剩下了九羲和晏慕雪。
晏慕雪想到九羲刚才那般凌人的气势，就不禁咽了口唾沫，往后缩了缩。
九羲看得一勾唇，“怎么？怕我？”
晏慕雪下意识地摇头，这样的九羲，有着凌云的气概，就像九天神明时时俯瞰着苍生万物。这世间，万般变化，于他而言，都是生命里极小的一部分，随时可以被他忽略。
那她呢？
她在他眼里，也如沧海之一粟吗？
她害怕这样的感觉。
见她始终抿唇不语，也不与自己对视，显然是吓到了。九羲勾唇笑了笑，将她揽进怀中，无奈地叹息道：“晏大小姐，你的狂傲、你的不可一世哪儿去了？”
九羲发出低低一笑，笑声里含着明显的宠溺和好笑，晏慕雪听得心生恍然，感觉有些不真实。方才所担心的，顷刻变得可笑起来。
能与这样的男人并肩而立，不该是难得的荣耀吗？
就像她以前所认为的那样。她要爱，就爱一个能与她势均力敌的男人。
如今，这样的男人就在眼前。就算不能势均力敌，她也要努力走向能与他势均力敌的一天。
可是，他方才跟皇上说——你的天下，我给的。
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九羲的身份，不止“国师”这么简单？
晏慕雪按捺不住好奇，却始终不敢问。抬了抬眼，看向九羲，“如果有一天，我不能与你相配，你会抛弃我吗？”
九羲看着她，眉宇微微一蹙，似乎在想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却于刹那间恍悟了。
他终是扬了扬唇，认真道：“不会。”
他低头下来，紧紧贴向她的耳朵，“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低柔的嗓音，在晏慕雪的心底慢慢荡开，酥麻一片。
九羲微润的唇，却循着细嫩的耳廓慢慢舔舐下来，继而封缄了她的唇，温情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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