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乌云渐渐地浓暗起来，层层铺开缓慢的移动着，日光虽然被遮了去，但阳光的余热还在空气中萦绕着，闷闷热热让人人心烦。
看得出要下雨了，雷云前的闷热最叫人难受。
楼下守门的狗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哈着气，花璃儿将手上的矿泉水拧开，就着一边的小碗倒了些水进去：“真是难为你了。”
江南曦看着她伸手给小狗顺毛的动作，颇有些好笑：“你对这些小东西总是这么有兴趣？”
记得队里好像有人说过，女孩子都喜欢毛绒绒的东西？
“会想到初一和十五，然后就会想到外公。”提到外公，花璃儿叹了口气。
才放暑假的时候她去看了一趟外公，外公的精神越发不好了，可还惦记着他，一个劲问她他怎么没来，唔，那个时间他正在比赛，她只能含糊的绕开了这个话题。
江南曦语气有些复杂的开口问道：“年后，去看过外公吗？”
“去过的。”就算不算暑假那次，她也去过两三次了。
“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一直没空，我就没提过。”花璃儿摇了摇头，而且之前他们也没在一起啊，她怎么敢麻烦他陪她去。
“没关系的。”她站起身，看了看喝了水似乎是精神头好些的小狗，眼底漾开一抹笑。
“这几天正好有空，不如明天去看看外公？”他叹息了一声，从身后搂住她。
有的时候花璃儿未免太懂事了些，懂事得让他心疼。
善良、懂事、孝顺、勇敢，偶尔会小性子，但在他面前从不无理取闹，有时候也顺着玩笑跟他闹一闹，这样的她，叫他真的很喜欢。
他希望她永远这般鲜活，不用被岁月磋磨。
“好。”花璃儿扬起一抹笑，明媚得有些晃眼。
一路有说有笑的上楼，开门，是爸妈围着电话一脸的慌乱，花璃儿心底晃了一下，觉得嗓子眼想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心里也闷闷的。
“爸，妈，怎么了？”她奇怪的看了一眼被挂上的电话。
“璃儿，你听妈妈说，先别急。”花妈妈张了张嘴，最后别过身去靠在花爸爸身上，“孩子他爸，还是你说吧……”
窗外突然炸响了一声闷雷，花璃儿吓了一跳，江南曦扶住了她的腰，安抚的在她耳边低语：“别怕。”
她咬了咬嘴唇，安静的望过去。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都会有不好的情节吧，是天要塌了还是西湖干了，就像十字架上等待着宣判的囚犯，她想做些什么，可是却什么都不能做，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没办法抗拒。
身后的江南曦扶住她腰的手收紧了两分，像是要给她力量般，她回头看他，阴沉的天气里只有他的眉眼清洌如初。
“别咬”他的唇无声的动了动。
花璃儿倏然松开了紧咬的唇，转过身，稍微定了定神：“爸，你说吧。”
接连的雷声落下，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第一滴雨，然后前赴后继的雨水不甘示弱的砸下，在“哗啦啦”的雨水和雷鸣声中，花璃儿还是很清楚的听见了花爸爸的声音。
“外公病急，已经送到急诊室了。”
“别急，阿璃，没事的，别急，我送你去。”江南曦的声音落在耳边，爸妈的声音也在耳边，可是此刻的她什么都听不进去，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已经六神无主了，谁是谁，不重要，外公，外公病急……
花璃儿在慌乱中抓住了一只手，带着哭腔的，低低的沙哑着声音重复：“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医院，快点。”
“来不及了，快点。”她皱着眉头，连伞也顾不上拿，所有的心思都在那牵系着外公遥不可知的命运的医院里，那里是何处，外公会怎样，她不知道，不敢想……
她怕，来不及了，真的要来不及了……
江南曦撑开伞护着她上车，又看着花爸爸花妈妈一同上了车，这才收了伞坐到驾驶座上，因为过大的雨势，他的半个肩头全部淋湿了，手背上全是绽开的水珠，随意的甩了甩，发动了引擎。
“阿姨，叔叔，你们都别担心，我尽量快点。”
“小曦啊，雨这么大，你开车注意安全。”花爸爸还算镇定的，一边安抚着花妈妈，一边又注意着花璃儿的情绪。
“嗯。”定了定神，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也紧了紧，这种情况下，关心则乱啊。
……
……
……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花璃儿第一个跑了出去，花妈妈和花爸爸下车跟了上去，他找车位停好车，这才上了楼。衣服已经全湿了，风吹起的时候还带着凉意，他没心思管那么多，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抱膝坐着急诊室门口的花璃儿身上。
她坐在那儿，抱着膝盖，藏住了大半张脸，可还是藏不住她一脸的苍白和担忧。
被雨淋湿的发梢贴在脸边，雨珠顺着滴落下来，还夹杂着混乱的，水珠。他知道，那是她的眼泪。
在花璃儿身边蹲下，他伸手满满擦掉了那些混杂着雨水和泪水的水珠：“没事的。”
花璃儿低下了头，没有说话，紧紧握着指节都泛白的手出卖了她不安的情绪，她想起那年外婆走的时候，也是个雨天，寒冬腊月的雨天，雨水落进衣领里凉的惊人，可是再凉也凉不过她的心。
她已经失去外婆了，她不想……再失去外公了……那是外公啊……小时候手把手教她写字、教她画画，替她摘来那些花的外公啊……
看着她紧咬着的唇，江南曦已经说不出没关系会没事的话了，因为他看见熄掉的手术室的门灯还有推门而出的医生无奈的摇着头。
“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见最后一面吧……”医生的声音彻底宣判了死刑，轻飘飘的，一下就被窗口透进来的风吹散了。
落在他们心头却如平地一惊雷，心悸到让人绝望。
“阿璃。”江南曦伸手去扶她，眼底是坚定的色彩，他用力的握了握她的肩膀，“我们去见外公。”
在医院里，处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满目白色，空气是安静的，压抑的，她听见男人说，我们去见外公。
稳稳的，沉着的，带着安定人心的意味。
“好……我们去见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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