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唉。”
他们如此担心牵挂我的生命,唯有亲人才可以做到。
我对自立讲,也许是上帝觉得我们发誓的时候不真诚,惩罚我呢。自立却道:“若说不诚实,更应该惩罚我。他们看来,我犯下的罪,是对神的亵渎。”
他又托起我的脸颊,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真诚的目光与我相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她。以前,家里一直催我早些结婚生子,这也算是对他们的交代。”
“可——”
“没有关系,他们管不到美国来。”
我稍微放下心。一直没有向自立讲过我和肖的事情,编了个简单的故事告诉他,男朋友和别人结婚了,他也没再追问,只说,既然大家都结婚了就算了,各有各的生活,他会好好照顾我们。
又一日上午,母亲请假和自立一起陪我去医院做检查,并着手办理入院手续,我们已决定过两天就住院,准备进舱。折腾一上午还没完,母亲和我先回家,自立留在那里等着医院的人下午上班继续办手续。
我吃完午饭以后便沉沉地睡去。一阵电话铃将我从梦中惊醒,迷糊中听见一串小孩子的脚步声。
“Hello,”居然是小娣接的,“妈妈——”
“嘘!”母亲的声音,一定是怕吵醒我,叫小娣噤声。
母亲极其小心地讲电话,听上去像在窃窃私语。我又迷糊过去。再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半,小娣一人在房间里面摆弄玩具,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已经出门去,奇怪。
我很快住进医院,开始做移植前的各种准备工作。
我剃了个大光头,戴着帽子。去N个科室检查身体,做了胸透,B超,肺功能、心脏彩超等,由于有一些别的小问题,需要先做处理,这样忙了好几天。自立按照医生指示准备好大部分进无菌舱后需要的生活用品。
毓辰又从北京过来一趟,她说等我的好消息。
明日将进舱。今天难得的好天气,秋高气爽,空气宜人。父亲母亲、自立、小娣一齐来了个大早,我住的单人病房不大,他们一来,显得特别热闹。
大家仍旧找些轻松的话题和我说,母亲叫小娣将新学的儿童诗歌念给我听,咿咿呀呀的,天真可爱。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小时。正和父亲聊得兴起,有人敲门,轻轻的三下,很有礼貌。
自立过去开门。
这个瞬间,于我来说,应算我这一生中最为意外兼激动的一刻,来人还是那身熟悉的打扮,条纹衬衣深蓝西裤皮鞋擦得很亮,带着淡淡的香味,左腋夹着公文包,像是参加会议归来。
自立朝他点点头,又不知道应当怎样招呼。
我惊慌失措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那种久远的异样的感觉卷土重来。
还是母亲活络:“启华,你们两个老朋友聊会……自立,我突然想起还有几样明天要带进去的东西没买,我们一同去商场看看吧。”
“好。”自立抱起小娣同母亲一起出去。
他看见小娣的那一刻,脸上泛起那种又惊又喜的神色,久久无法褪去。
“你来了。”父亲对他笑笑,算是打招呼。
“好久不见。”
“你们聊,我出去办点事。”父亲缓缓退出房中。
一直害怕见到他,又好像一直都在盼着他来。
“你——”我离去得太久,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子璇。”他拉过凳子面对我坐在床边的位置,看得出来情绪十分激动,无法掩饰。
我想了想,挤出一个笑容给他:“剃光头都叫你看到了。”
“不,不,我早该来。”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合着双手捂上脸,深吸一口气,又拿开,好像这样可以缓解一些紧张。
“就是。现在都剃光头了才来,多难看,见不得人。”我低下头说。
他试探性地拉起我的手,我没有挣脱,他握得更紧:“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没有回答他,反倒好奇。
“惠君告诉我的。”
“啊!妈妈?”
“是的,我在万豪酒店门口看见一个人,很像你。问过小江,她说不是,你没有回来,后来,我反反复复地想,还是不信,找了个工作日打电话去你家——”
“你想,我爸妈白天都不在,找不到人也不至于尴尬。”我打断他。
“是。瞧,没有人比你了解我……谁知道是小娣接的,你的母亲听了电话,她约我出来。”他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我这才明白,那日下午,母亲出门,居然见他去了。从前,她那样不喜欢他。一切的一切,好像调换了一样。
“明日进舱。”我换了个话题说。既然来,不也是想了解我的情况吗?
他握着我的手,轻声地问:“准备好了吗?”
手心有汗。
“基本上准备好了吧,还是有些忐忑。”如果说我不害怕,恐怕没有人相信。
他握紧我的手,用力捏捏我的手指,想要安慰我,如同许多年前一样。
从前,他会说:“别害怕,有我在这里。”今日却没有说出来。也许,我们都知道,谁在也没有用,命运完全不在我们手中。
刹那间,只觉得眼睛鼻子发酸,林林总总的往事浮上心头,许许多多的委屈,许许多多的感伤,漫过心间,一齐找到了出口,汹涌而来。我看着他不说话,他的眼眶红红的,有一滴泪缓缓地滑过。他低下头去,拉起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我感觉到了他温热的肌肤。一行热泪顺着我的指缝淌下来,无法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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