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晖统领的两万骁骑营精锐前锋,自都中出发三日后,陈平所掌的十万大军方才开拔,而先时强打精神,送了两孙儿北去御敌后,齐老夫人就又病卧在了榻上。
伏氏与甘氏两个,带一众子媳小心侍候了几日,齐老夫人的精神始终未见如前时那般豁然,齐渊深知为何,少不得再度宽慰起了母亲。
“齐氏族人的军功多为亲身搏出,母亲的孙儿也不是那等无能之辈,这次北境之战并不十分艰难,母亲尽可宽心。”
“当年汉南战事,也曾有人在高祖前进言,称其一统易如反掌。”齐老夫人的双眼已然有些浑浊,不过内里的哀伤却依然清楚可见。
齐渊无言,再多的说辞也只能硬咽回腹中。
汉南一战,高/祖急进,又有佞臣误事,全不听父亲及诸多将领进言,导致其所领之军陷入合围,多番攻打,方才寻得后撤之途,又因地势险恶,不及全身而退,三弟率军护其后撤,并河东齐氏族中子侄数人尽折于当场,尸骨几乎无存,母亲闻讯便昏倒在地,醒来后直怨怪父亲未尽其力,父亲半声未吭,只将自己关在了书房,过了两日方才如常的可用茶饭,如今自己倒能体谅些父亲的心境了。
“你莫想太多,母亲不过是老了,愈发心疼儿孙罢了。”齐老夫人这会儿将心内惶恐道出,反倒有了些精神,靠在榻首处,温和了声音。
“我与母亲一般。”
齐渊身为父亲,自然也是心疼儿子的,不过他同样也是齐氏的家主,家族的荣辱系于他一身,河东族人如今尽受压制,他如何能甘于苟安,全无应对。
长子沉郁了面容,敛眉索然,恰如当年他父亲一般,肩上的背负少人可助,如今自己还要说些旧事难过,这人上了年岁果是不中用了。
“母亲啰嗦几句就罢了,你只管拿你的主意做事,莫添了烦扰。”
母子连心,齐渊一时感慨,不由得道,“齐氏以往所失,儿必要尽数拿回方罢。”
齐渊这话似说与了齐老夫人,又似说与自己,便如起誓一般。
榻上的齐老夫人只欣慰地笑了笑,“我儿胸中韬略不逊你父。”
“父亲若在,齐氏必不会至今日之境地。”齐渊面现惭色。
“不过是一时的罢了,明主尚幼,再过些时候,许就有了变数呢。”齐老夫人言罢,便又歪了身子歇息,齐渊见此,方安心地自行退下。
齐渊这厢安抚过了母亲,就又思起了幼女,回房后便与伏氏言起这些,伏氏与他夫妻多年,早都心意相通,只道家中女眷皆明理识义,暂且安心便是。
“元朗领兵多时,以往也曾有过征伐,庾氏性韧,无需挂怀。”齐晖字元朗。
齐渊轻轻地颔首:“元尚新妇如何?”
“恐是有些悬心,送行那日,我瞧她脸色不大好看。”伏氏如实地道。
“还需你这做长辈的多加教导才行。”
“倒也不需,她是个习字读书的,寻常道理都懂,男子建功立业为要自然最是明白,不过就是经历的少了,有些胆怯罢了。”伏氏这会儿想到了齐渊首度领兵出战之时,自己也是坐卧不宁,神思郁顿。
“以后惯了便好,你这做母亲的也是如此过来的。”齐渊这话直说到了伏氏的心里,果是多年的夫妻,相知甚深。
伏氏心中大慰,再又推已及人,料程梓这几日必是心内忧闷的,为免她镇坐房中胡思乱想,倒劝其回母家散心了。
程梓这几日有些不得好睡,皆因以往惯了齐晅在侧,或凭案闲握书卷,或倚枕沉容静思,房中便不至太过冷清,虽说他这人在与不在其实都没多少响动,也少有与自己连篇叙话之时,但总好过自己形单影只,尤其是这几日晨晚,秋色渐浓,衾被清凉,自己在那足可躺三四个人的大榻上独寝,确有些难过。
不过这些程梓是绝不肯与外人道的,同时也绝不认承自己形容消瘦为的是思夫心切,尤其是在满面笑容的庶母跟前儿。
程梓的庶母王氏如何会不开怀,程梓与程乔两姐妹前后出嫁相隔没多少时日,如今程梓的肚子悄无声息,程乔却早都有了身孕,今日得满三月,恰便回母家来走动,又得她夫君殷勤相送,旁人见了只有羡慕的份儿。
“阿乔福厚,这胎定会一举得男。”刘氏心慈,待庶女并无假意。
“身子只要能怀上,生男生女便都一样,左不过多生几个罢了。”王氏有意无意地瞥了下程梓。
程梓心中坦荡。
程乔不想长姐心中有隙,忙岔开言道,“怎回来这半日还未曾见过父亲?”
王氏嗔怪着笑她,“大司农张大人今日未去魏大将军府中赴宴么?你父亲自然也去了那里。”
程乔恍然,又嘲自己道:“这几日常丢东忘西,只怕是记性坏了,这会儿看来还真是坏了。”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程梓在母亲处呆到了晚饭时分,陪她用了些晚饭,兼听她絮叨一番快些有子,定要有个男儿傍身的道理,程梓无奈,唯有与庶妹一般,顾左右而言他。
“今日何故?大将军府中又摆宴席。”
“听闻是新猎了两头雄鹿,皆是大将军亲射,他兴之所至便请了人去府上烤肉吃酒,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魏大将军好游猎,都中多数人都知晓,行武之人,有此雅好,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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