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正在死去”，与“末日”似乎一个意思，但也有着微妙的不同。白越凝神思索时，老人突然问道：
“你思考过吗？天上的太阳月亮、还有星星，究竟是什么？”
白越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在他前世，这些都是天体。但今世的大地本身就不是个球体，在这基础上，实在无法理解日月是如何运作的。
“影子。”老人说。
“只是个延续了过去世界的残影。”
“不仅是日月星辰，就连海洋、大地也都依靠某种力量维持着。在仙人传下的卷宗里，往往将其称之为——‘天道’。”
“我们的世界只是很久以前，某个大世界的一块碎片。如今世界残缺，天道同样残缺。所以在尽力维持原有气候、环境时，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漏洞，导致灾祸四起。”
“三千年前，破碎后的这方世界中，仍有少数仙人存活。他们想出了办法，在人世间建立了‘龙气’体系，凝聚此世所有人的意志，弥补天道疏漏，维护世间安宁。”
“当王朝腐朽，民心涣散时自然有灾劫降临，于是便改朝换代。”
“天地已经大变，虽然人类依旧能够修炼，但外界中的‘灵气’已然枯竭，所以不再有人能够成为仙人。最后的仙人们要么老死，要么寻找办法去了其它世界。时至今日，世间已再无仙人。”
“然而，天道仍然在持续性的劣化之中。根据我们的推算，少则千年，多则三千年，即使王朝鼎盛也无法阻止世界的崩溃。”
白越眼神一动，想起了月琉王当时没说完的那个“救”字，问道：
“所以，你们组织的真名就是……”
“救世盟。”老人一字一顿道，“我们想要拯救世界。”
白越道：“那么，为什么不能透露？”
“因为……我们已经尝试过一次了。”
一百一十六岁的老人，早已达到极限的宗师默默叹息着：
“我们曾想以人道掌控天道。”
“然天道不允。”
“那是近八十年前，我们甚至将当时的乾阳皇帝拉进组织。接着造反，直到各自掌控半壁江山。”
“我们的计划是由乾阳皇帝开坛祭天，而我们手上的另一半龙气趁机以仙人之法绕过天人壁障，窃取天道权柄。但是……此事即将发动时，意外发生了。”
“天道感受到了我们的恶意。于是，包括那位皇帝在内，救世盟的十三位绝顶在各地同时自尽。”
“那一次之后，我们才知道绝顶强者的弊端。天下龙气越弱，天道对人世的控制力越强。”
“虽然只有绝顶高手才会被天道所操控，但其实每个知情者说出或写出相关信息时，都会被天道察觉。这也就是我没有另外派人告知你真相的原因。”
“现在，白先生，你也是知情者了。”
白越沉思片刻后道：“那么，所谓的龙气体系，又是如何维持的？据我所知，即使是王朝鼎盛时，世人对皇帝也绝对称不上爱戴。”
“‘臣服’即可。”
老人说：“只要一个人不敢反抗乾阳朝廷的律法，他就能提供一定量的愿力。随着心中对朝廷厌恶的加深，量也会随之减少，直至完全为零。”
“本质上来说，龙气即为人道愿力的总和。皇帝每年在祭天祈祷国泰民安时，代替所有人行使愿力。”
“除此之外，有危机时，皇帝也可以挪用一部分龙气转化为临时性的力量。虽然是饮鸩止渴，但也是王朝延续的一个重要保障。”
白越有点明白了：“所以，群星教派的信仰体系，其实就是将一定范围内的龙气打散，回归愿力本质，分入各星殿之中？”
“你先去了星沙王那边？难怪……”
老人抽动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摇头道：“他的道路与我们不同，但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救世而做的尝试。”
白越沉声道：“你们的救世方法是什么？”
“与当年一样。既然天道主动出手扼杀了第一次尝试，就说明这对它是有威胁的——只动用宗师，搭配上仙人遗物，我们依然有可能成功。”
“那么，星沙王呢？”
“十几年前，也是在这间石室里，他给我的答案是……人人如龙。”
老人本已毫无光彩的双眼，此刻竟仿佛闪动着微微的光芒。白越下意识道：
“开什么玩笑？人人如龙？靠精神控制传教的他也有脸这么说？”
“那时候老朽也不信。然后他问我——群星是什么？”
老人自顾自地回答道：“天道塑造的虚影。”
“天空是什么？”
“是天道……在世人眼中的化身。”
“也就是说，人人相信自己来自群星，终将归于群星，就无异于相信自己是天道的一部分……”
“如果成功，则人道天道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白越骇然道：“可是，有证据证明这可行吗？”
老人道：“没有。事实上，就连我们的办法也未必就是正确的。但我们依然会这么做，即使失败，也可以留下宝贵的经验。”
石室内一时陷入寂静，墙上的油灯火焰静静燃烧。白越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时间并不充裕的老人却也没有催促他，只是像个雕塑一样坐着。
在脑海中梳理了至今的所有线索，白越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为什么邀请我？”
在救世盟的计划中，只需要两个势力。一个是乾阳朝廷，通过刺杀皇帝，再换上受己方控制的皇族即可；一个是造反者，星沙王与西北的顺天王都可以胜任，甚至救世盟完全可以自己扯旗造反，新立一个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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