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不信?我自然信二奶奶的话!”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来管你心里的事。我只问你,你自己的终身,怎么个打算?”
“自然是听二奶奶做主。”绣春赶紧答说。
“先前我不知道你跟二爷有一腿,可以替你做主,这会儿,可要你自己做主了!是不是愿意嫁绅二爷?”
“愿意。”绣春的声音很坚定。
“真的愿意?”震二奶奶再钉一句。
“二奶奶,我罚咒!”
“那也不用。”震二奶奶转脸说道,“锦儿,你可听见她的话了?”
这是要她做个见证,为的是倘有人议论,说震二奶奶吃醋,故意将绣春送给了李绅,锦儿便好替她表白,完全是绣春自愿,跟震二奶奶全不相干。
意会到此,锦儿要为自己占个稳稳的地步,特意再问一问:“绣春,你可再想一想,是不是自愿嫁绅二爷?倘或不愿,趁早回明,我也替你做个见证。”
“没有什么不愿,心甘情愿。不过,将来如有难处,锦儿,要请你替我求二奶奶的恩典。”
这话暧昧不明,锦儿不能不追问:“将来会有什么难处?”
“我回头跟你说。”
“不必回头再说了。”震二奶奶说,“必是你不愿意当着我的面说。锦儿,你们到外头谈去。”
于是相偕到了外屋,绣春低诉她的顾虑:倘或震二奶奶所验不确,是真的怀了孕,莫非捧着个大肚子嫁到李家?
“说来说去就是这么个难题目!”锦儿问道,“你自己的意思呢?”
“我想,”绣春很吃力地说,“万一,万一是个小子——”
“怎么?你的意思还是要做姨娘?”
“不是,不是!”绣春赶紧否认。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呢?”
这逼得绣春不能不说了。“我的意思是,”她嗫嚅着,“先住在外面,等生下来,再……再跟绅二爷……”
锦儿不答,心里盘算了好一会儿,认为这个办法不妨跟震二奶奶去说,不过,先得有个保证。
“到了那时候,你如果变了主意了呢?”
“怎么会变?你是说我还是想姓曹?绝不会的!锦儿,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向来说话算话。”
“你的话是不错,就怕那时候由不得你做主。”锦儿又说,“譬如二爷舍不得你,搬动老太太出面,你怎么办?”
“别说老太太,老太后也不行!”绣春自觉失言,解嘲似的说,“你看看,你逼得说话都没有分寸了!不过,锦儿,我只是要把孩子留下来,绝没有别的意思。我想二爷也不敢去搬动老太太,倘或不然,我一定自己抹脖子!锦儿,我现在就托你,如果到了那时候,二爷有这么一个意思,你可千万记得要跟二爷说:万万动不得!他要那样做,就是逼我死,我把他的孩子给留下来,他不应该这么报答我。”激动的绣春,说到这里,眼泪都快夺眶而出了。
话都说到头了,锦儿认为她这个要求,在震二奶奶那儿应该能够允许。所以等绣春睡下以后,为她去进言。
震二奶奶亦已上床,只是拥被而坐,闭目养神,似乎在想心事。她轻轻叫一声:“二奶奶!”
震二奶奶微吃一惊,睁眼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绣春还有件为难的事,托我来求二奶奶的恩典。”
“喔!”震二奶奶将身子往里让一让,“你坐下来说。”
于是锦儿坐在床沿上,将绣春的难处、希望、保证,以及她的诘问与绣春的答复,倒笼倾筐地,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一面说,一面看震二奶奶的脸色,深沉无比,一点都看不出她此时的想法。
“锦儿,”震二奶奶平静地说,“你是一片待姊妹的血心,可是你也得替我打算打算。”
“我怎么没有替二奶奶打算?”锦儿抗声答说,“我把她问得死死的,绝不能变卦。”
“你好糊涂!”震二奶奶有怫然之色,“她这个叫作‘留子去母’,是最厉害的法子。别人不说她自己心甘情愿,只说我做得太绝!且不说落个爱吃醋、不贤惠的名声在外面,还让二爷恨我一辈子。锦儿,你倒说,往后我那个日子怎么过?”
锦儿一听,透骨冰凉,自己也觉得想得太天真了。
“你啊!”震二奶奶握着她的手,不胜怜爱地埋怨,“心太热!凡事只往好的地方去想,思前不想后,将来会吃亏。”
“可是,事由儿摆着,她总不能捧着个大肚子嫁到李家。”
“不会的!锦儿,我包她不会现形。”震二奶奶说,“而且,到底真的有了,还是血分上的毛病,也还不得而知。照我看,是病不是喜。”
“如果是喜呢?”锦儿固执地问。
“打掉就是!”
震二奶奶说得很轻松,锦儿却大吃一惊!心里在骂自己太笨,早就该想到震二奶奶会使这个手段。
看到她的脸色,震二奶奶发觉自己的态度错了,不该出以毫不在乎的语气。于是坐直了身子,扳着锦儿的肩说:“我刚才一直在想这件事,除此以外,别无好法子。为绣春设想,这是上上策,只不过,有点可惜。可是,锦儿,”她略略提高了声音问,“你看我,是不是不像会生了?”
二十多岁的少妇,何况又是生了个女儿的,凭什么说不会再生了?“不!”锦儿毫不迟疑地答说,“先开花,后结果!二奶奶不愁没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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