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买!”王二嫂说,“钱有,还是得请小弟跑一趟。”
“不行!”刘四婆婆说,“这件事小四儿办不了!人家看他孩子,也不敢把人参给他,你还是托街坊吧!”
一言未毕,只听车走雷声,到门戛然而止。孩子们好事,小四儿先就奔了出去,很快地又奔了回来,大声报道:“张三回来了!另外还有人。”
王二嫂心头一喜,急急迎了上去,第一个就看到锦儿,脂粉不施,头上包着一块青绢,眼圈红红的,双颊还有泪光,似乎是一路哭了来的。
“锦姑娘,你倒是来得好快。”
“绣春怎么了?”锦儿抢着问说。
“恐怕不行了!你去看!”
“何大叔,”锦儿转脸向跟她一起来的中年男子说,“你也来。”
王二嫂这才发现锦儿身后还有人。此人她也认得,名叫何谨,是曹府“有身份”的下人之一,专替“四老爷”管理字画古董。不知道锦儿带了他来干什么。
于是她也喊一声:“何大叔!”
何谨却顾不得跟她招呼,紧跟着锦儿往前走,只见她掀开门帘,踏进去定睛一望,随即“哇”的一声哭了。
也就是这一声,锦儿立刻警觉,会惊了病人,硬生生地将哭声吞了回去,可是眼泪却拦不住,往下流个不住。
何谨一言不发地上前诊脉。王二嫂这才明白,原来他懂医道!不觉心中一宽,可是何谨似乎是绝望的样子,不过眨了三五下眼的工夫,便将诊脉的手缩回来了。
“怕要虚脱不是?”刘四婆婆上前问说。
何谨点点头,向王二嫂招一招手,走到堂屋里,刘四婆婆跟锦儿亦都跟了出来。
“锦儿跟我说得不够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王二嫂不知怎样才能用三五句话,就将这一夕之间的剧变说清楚。见此光景,刘四婆婆自然自告奋勇。
“是这样,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在肚子里,想把它打下来。哪知一服了药,肚子没有打下来,血流了好多,请大夫来看过,说是变了死胎,而且还像是双胞。”刘四婆婆又说,“朱大夫来的时候人还能说话,没有多久,又流了一摊血,人就变成这个虚脱的样子。”
“照这么说,不但虚阳外脱,而且上厥下竭,脉已经快没有了。”
“何大叔,”锦儿是恨不得一张口就能把一句话都说出来的语气,“你无论如何得救一救绣春。”
“没有别的法子,只有用独参汤,看能扳得回来不能?”
听得这话,锦儿眉眼一舒。“参有!”她转脸说道,“那天我不是带了一支老山人参来,是二奶奶给绣春的。”
“我可不知道,她没有跟我说。”
“那就快找!”刘四婆婆很热心地说,“我先到厨房,洗药罐子去。”
于是王二嫂与锦儿便上绣春卧房里去找那支人参,抽斗、橱柜、箱子,都找遍了,就找不到那个装参的锡盒子。
“奇怪了!她会摆到哪里去了呢?”锦儿满心烦躁地将包头的青绢扯掉,披头散发地显得颇为狼狈。
就这时候,孙三满头大汗地赶了回来,手里抓着一包药,进门便喊:“夺命丸来了!夺命丸来了!”
这一下提醒了王二嫂,奔出来说:“孙三哥,还得劳你驾,要买一支好参。”她又问何谨,“带二十两银子去,够了吧?”
“够了!”
“不必这么办!”孙三说道,“我让种德堂的伙计,拣好的送来,你们自己讲价好了。”说完,孙三掉头就走。
“这个什么丸!”锦儿问道,“还能用不能?”
“不能用了。”
“那就只有等人参来救命了?”锦儿伤心地问。
“只怕,”何谨紧皱着眉说,“不知来得及来不及,只怕阳气要竭了。”
“那支参会到哪里去呢?”
锦儿的声音比哭都难听!听见的人,都像胸头压着一块铅,气闷得无法忍受。
忽然,王二嫂大声问说:“石大妈呢?”
这一说,都被提醒了,锦儿接口:“是啊!”她恨恨地说,“这个害死人的老帮子,怎么不照面?”
“我去看!”王二嫂一直奔到厨房,问道,“四婆婆,你看见石大妈没有?”
“我还问你呢,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坏了!一定开溜了。”王二嫂跌脚,“太便宜了她。”
石大妈自知闯了大祸,畏罪潜逃的消息一传出来,触动了锦儿的灵感,叫王二嫂把她不及带走的行李打开来一看,锡盒赫然在目,里面摆着一支全须全尾,丝毫无损的吉林老山人参。
发现石大妈做贼偷参,最痛恨的还不是王二嫂与锦儿,而是何谨。原来他本是曹寅的书童,年轻时随主人往来苏州、扬州各地,舟车所至,多识名流。所以他于岐黄一道,虽未正式从师,但却听过名震天下的叶天士、薛生白诸人的议论,私下请教,人家看他主人的面子,往往不吝指教,是故何谨的医道,已称得上高明二字。他看绣春的情形,是命与时争,片刻耽误不得。朱大夫的话不错,“只要有参汤,他不来也不要紧”,就是刚才他诊治之时,一味独参汤救绣春的命,也还有八分把握。此刻却很难说了!如果不治,绣春这条命从头到尾是送在此人手里!
想到恨处,不觉破口大骂:“这个老帮子,明知道一条命就在那支参上面,居然忍得住不吭气!什么石大妈,三姑六婆再没有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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