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兰桂姐教导之下,妙红却哭哭啼啼,难舍难分,一面哭,一面自诉心事,前路茫茫,漂泊无依,是何了局?富商恍然大悟,倒过来跟她说好话,谈条件,三千银子替她赎的身,结果再花三千银子,方得了此一段孽缘。
“鼎大爷你想,一去一来,还我自由,凭空得了两笔身价银子,这种好买卖,天下世界哪里去找?为此,兰桂姐念念不忘,总还想照样来一回,哪里就肯轻易将妙红放走?”
李鼎将他的话从头想了一遍,所觉不解的是:“妙红是怎么个想法?莫非甘受兰桂姐利用,还是有什么好处,譬如诈骗来的钱可以分一份?”
“这就不大清楚了。不过以兰桂姐的为人,说能分一份给妙红,那就变成新闻了。”
“照这么说,妙红又岂能甘心?”
“不甘心又有什么法子?”花面狐说,“兰桂姐的姘头是吴县的捕快。”
“虎邱不是长洲县该管吗?”
“是的。”
“那就不怕他了!”李鼎压低了声音问,“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把妙红弄出来,倘或要长洲县出面,我可以想法子。”
听得这话,花面狐先不作答,只拿灼灼双眼,盯着李鼎看,脸上的表情,无声地道出了他心里的话:“想不到有身份的大少爷,亦会有此无赖行径!”
李鼎倒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慌,催促着说:“怎么样,行不行?不行,咱们再想别法。”
“行是行,不过要妙红肯听话。”花面狐又说,“不但要肯听话,而且要她自己心甘情愿,这件事才做得成功。”
“这一层先不去说它,我且问你,如果要做,应该怎么做法?”
“这当然先要拿长洲县上上下下打通。然后,妙红找个理由去告状,譬如说养母虐待之类。县官判了准她择配,那时当堂把她领了出来,愿嫁谁嫁谁,哪个也不能干预。”
李鼎盘算了一会儿问道:“譬如说,有人替姑娘赎身,鸨母狮子大开口,不准她从良,这能不能告呢?”
“当然可以。只要县官成全,很可以援用逼良为娼的法例去办,不过,为了稳当,妙红应该另有一套说法。”
“怎么说?”
“要说兰桂姐指使她去淴浴,她不肯做这桩坏事,所以兰桂姐有意狮子大开口,想把人家吓退。”花面狐又说,“如果兰桂姐不就范,就把已经淴过一次浴这件事抖出来,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办法好!”李鼎由衷赞成,“可收可放,容易操纵。”
“办法多得很,只要妙红听话,始终不会改口,怎么办都可以。如果妙红心向着鸨儿,那就神仙也没法子。”
“好!这一层我来弄它清楚。”李鼎又问,“如果妙红肯倒肯,胆小不敢出头,能不能把她接出来,远走高飞?”
“这话就很难说了。兰桂姐当然会递状子,告她卷逃,告——”花面狐突然缩口。
“你是说告我?”李鼎问说,“告我什么?”
“自然是告鼎大爷仗势强抢。”花面狐提醒他说,“这个名声很难听噢!”
李鼎知道,不但名声难听,罪名也很重,就不再说下去。另外换了件事谈,想买两个面目姣好,却须天足的女子,带进京去做朱门的侍婢。
这是个很可以捞摸几文的机会,花面狐不觉精神一振。但听李鼎说事须迅速,须在十天半个月之内办成,不觉又冷了心。
“这很难,要慢慢去访,心急不得。”
“那就请你多托几个人去找。”李鼎想起佛林的话,便又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找到了,我另外送两百银子。”
两百银子在平常五口之家,足供一年的用度。花面狐福至心灵,随即说道:“鼎大爷,我如果出个主意,办成了,你赏不赏?”
“只要办得成,我一定照送。”
“好!”花面狐说,“这要托令亲江宁曹家。”
“你是说曹家的‘家生女儿’?”李鼎大为摇头,“我家也多得很,长得稍微整齐些,没有不裹脚的。”
“不是,不是!另有说法。”
花面狐的说法是,江宁有“将军”驻防,旗人比苏州多得多。曹家原是汉人,又在江宁多年,起居习惯与江南的汉人相差无几,但旗营中地地道道的满洲人很多,与旗营接近的一班土著,沾染了满洲的风俗,生女颇有未缠足的,细加访求,不难觅得美人。
“啊,啊,”李鼎不待他词毕,已心领神会,“不错,不错!若说访求,自然要托舍亲。”
03
笙歌嗷嘈地直到三更方罢。巴颜阿不解浅酌低唱的情趣,向主人率直表示,这夜不想回萃春园了。勾栏中亦分三等九级,像邱姐这里的姑娘,绝无初见便留客的道理。李鼎只好托小魏去商量,邱姐肯了,湘琴却不肯。最后还是李鼎说好说歹,哄得湘琴点了头,许了巴颜阿“借干铺”。
“是干是湿,咱们管不着了。”李鼎向佛林说道,“我陪佛四爷回去,还有话要奉告。”
要告诉他的,就是他跟花面狐所谈的一切。关键是在妙红本人,佛林颇有把握地答说:“我拿得住她,不要紧!”
“不是你老拿得住拿不住的事。要她心甘情愿跟你回京里去,稍有勉强,说不定就会节外生枝。其中的道理,一时也说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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